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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莫非是貴地出了什麼事情?」

  店小二搖搖頭說:「唔!好像沒聽說過有什麼特殊的事情……」

  「那他們的來意是……」

  「或許是巧合吧?」店小二機警地、也世故地說:「倘若真有事情發生,公子難道不知道麼?」

  「喔,我是來找人的。」

  「那他們大概也是吧!」

  麥無銘見問不出什麼來,他又隨口地說:「這些人怎麼都不會說話呢?」

  「會呀!他們不正在高談闊論麼?」店小二驀地回頭,霍然一怔,接著驚噫地說:「啊!而且還少了一個人!」

  「嗄——」麥無銘半真半假地找話說:「少了一個人你都不知道呀!」

  店小二澀然地說:「實在是忙了一點,就失去了注意。」

  「他們談些什麼事物呢?」

  「好像……好像是在等兩個人;不說了。」店小二又擠出了些許笑容說:「公子吃點什麼?喝點什麼?」

  對方既然收了口,麥無銘也就停了問。

  「可有清靜的上房?」

  「有。」

  「那你先替我送一盤包子,切一盤牛肉,然後收拾一間客房,我很快就會過去。」

  「好的。」店小二殷勤地接口說:「喝什麼酒?要什麼湯?」

  「不喝酒,也不要湯,給我來一壺茗茶就可以了。」

  身在客地,凡事謹慎,酒會出錯,湯內也容易動上手腳,憶當年在館頭鎮的小食店裡,人家巧妙地布了局,就差一點著了人家的道兒。

  雖然郭筱文並未在酒中下藥物,但是,憑心而論,那時候自己也的確疏忽了,失去注意,一點都不曾懷疑。

  如今,四周都是風聲,四周輒是鶴唳,因此他叫的皆是現成的食物。

  「是,小的這就去準備。」

  麥無銘口中說著,心裡想著,眼睛看著,而耳朵呢?更展起了「天聽」之術在諦聽著。

  天聽之術,爐火所粹,它能辨飛花落葉,它能釋雪飄塵揚,它當然也能聞蟻語蚊蚋之聲。

  他發現,黑衣姑娘有意無意,不止一次地在偷覷著他。

  他自然也聽到了另一桌那幾個精壯大漢彼此之間的竊竊語音。

  用幾個精壯大漢的衣衫服飾都屬緊身短靠,至於色澤,二人穿的是黃褐,二人是青玄,另一個則是月白,或者是淡灰。

  其中一個褐衣漢子略略轉頭朝裡角睨視了一眼,臉上廣布著疑遲之色,然後輕聲地說:「真是這個小子麼?」

  另一個褐衣漢子也輕聲地說:「應該假不了,不然,誰又會在自己的臉上抹灰呢?」

  「這小子真有那麼大的能耐?」

  不信的一個還是不信,他再次的詰究著。

  「這也留不了,不然,四爺一見對方來了,又何必要急急地避席呢?」

  相信的一個依舊相信,他也再次地回上了話。

  其實,回話的那個褐衣人與所談的「這個小子」也是毫無瓜葛,一無所識,他只是根據「那個四爺」所說的話語,所作的舉動。

  這時一個玄衣漢子也接上了口,他說:「這小子難道天神下凡?抑或是鋼筋鐵骨?四位寨主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於,說出來任誰都不會相信。」

  你不得不信,話是出自四爺之口。「另一個玄衣漢子也開口說:」連七毒大陣也奈何不了他呢。「那些漢子言事謹慎,行態小心,他們沒有明指事故,他們沒有提名道姓,但有道是「言多必失」。

  憑著四人聯手,憑著七毒大陣,麥無銘立即已了然於胸。

  「這個小子」,指的必然是他,「那位四爺」,稱的也必定是洪家寨的洪半鈞而無疑了。

  首先接口的玄衣漢子聽了冷冷地說:「或許這小子僥倖,或許是他也會玩弄毒物。」

  答話的玄衣人似乎不願太過刺激對方,是以他軟下了語氣說:「那我就不知道了。」

  第一個說話的褐衣漢子又開口了。

  「我們在此地把這小於給放倒了,不就結了?」

  「哦!你行嗎?」另一個褐衣漢子再度搶白地說:「你比洪家寨的寨主又如何呢?」

  「功力或許不及,但我們豢養的東西可正是那些蟲豸的剋星。」先前說話的褐衣漢子一臉傲然的說著。

  「也不能一概而論呵!你的話不可說得大滿,洪家寨蓄鋦的毒物包羅萬象,如蟒如蟲,又是誰克誰呢?」

  「這……」

  言拙了,氣泄了,想再說卻是乏辭可強,無語可陳了。

  他們二人本是兄弟,衝動而好言者乃隸幼,叫鐘良柱,穩沉而制壓都乃兄長,叫鐘良根。

  另一對穿玄衣者也熱。

  穿灰衣的那一個年歲較其餘的大了七八來歲,他見這兩對兄弟語聲越來越大,語句越來越僵,不由也轉睛朝裡角瞄了一眼,說:「好了,你們不要驚動來人而壞了大事,那就有負朋友之所托了。」

  各人聽了果然有所警惕,大家又兀自地灌起悶酒了。

  麥無銘三口兩口地塞飽肚子,他招來店小二,同到了客房,然後梳洗一番,然後上床大睡。

  因為,這是出人意表,下面的人決決不敢上來採取行動,誰也猜想不到這時他會毫不設防、泰然安眠呢?由酉牌正中一直睡到亥時初起,麥無銘已經是精神飽滿,體力充沛了,他雖然拗身而起,但仍舊和衣在床上合目打坐。

  「篤篤篤鏜鏜鏜,篤篤篤鏜鏜鏜……」

  譙樓上悠悠地傳出更鼓之聲,是二更時分了。

  六月溽暑,氣候燠熱,以故每間客房的窗戶全都敝開著,這還不啻是客棧,一般人家甚至連大門也未關呢。

  那麼說不就便宜了樑上君子?他們時以不必再撬門挖戶,只要躡著腳步,只要翻過窗櫺,省下了不少的精力和時間。

  然吧?不盡其然。

  雖然門開著,雖然窗敞著,樑上君子進來的確方便多了,但是,這種天氣,半夜三更到處都有人蹤。

  庭院裡,屋簷下,他們手中揮著蒲扇在乘涼,在消暑,有的還徹宵不眠呢。

  這個時候,麥無銘聽到屋頂上有陣輕微的響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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