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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當然。」麥小雲笑笑說:「旅途寂寞,聊解懨氣。」

  「好吧,那我邊走邊說。」

  「請。」

  有求於人嘛!是以麥小雲擺手躬身,禮貌周全,十分恭敬的肅待著。

  其實,他平常也未敢放肆,對方雖然不是「泰山」,但也是「華山」、「嵩山」之屬呢,哈!沈逸川略加思維,略加綴拾,然後一步一頓,緩緩地說:「這已經是一件五年以前的往事了……」

  突然,他中止了腳步,中止了話鋒,停眸凝視了麥小雲有頃,才遠離範圍,出人意表地說:「小雲,你這次北來,不是說曾經為人錯認過?」

  「是的。」麥小雲感到不以為然,他淡淡地說:「這與你同『洛陽二醜』間的事,又有什麼關係呢?」

  「有!」沈逸川說得十分肯定:「因為我也是被人給誤認了,才涉及這件事故,才遭遇到『洛陽二醜』。」

  他又開始走了,也繼續地往下說了。

  洛陽——洛陽號稱「九朝都會」,是華夏六大古都之一,它們分別是北京、南京、長安、開封、洛陽、杭州。

  洛陽位於三水交匯之處,而它又右掌「虎牢」,在扼「函穀」,北望「孟津」,南關「伊闕」,握四關之險,為九州要地。

  因此,歷代兵家問鼎中原,就成了必爭之地。

  還有,洛陽名勝多,古跡多,諸如關羽墓、宓妃祠、帝王陵、白馬寺以及舉世矚目的「龍門石窟」,都在這裡。

  一天,傍晚時分,沈逸川灑開大步,急匆匆地正朝洛陽都城趕去。

  當他走到城外三裡地的時候,路旁的涼亭裡忽然邁出兩個人來,一前一後。

  這兩個人,年紀都在三十開外,前面一個,身穿米色緞杉,後面一個穿著藍衣短衣,看起來該是主僕之屬了。

  他們的臉上陰晴不定,他們的眼睛也一直盯著沈逸川看,一直望著沈逸川瞧,倒教沈逸川的心頭感到疑雲重重,不是滋味。

  當二造相距五步之處的時候,站在前面的那個主人就拱起了雙手,虛心地、客氣地說:「來者要是沈大俠……」

  沈逸川聽了更是一怔,他停步了,他駐足了。

  「在下止是姓沈……」沈逸川遲疑地說:「不知這位兄台……」

  「喔!」那個人笑臉展了,歡顏露了,說:「在下姓黃,乃是『程府』裡的總管。」

  原來這兩個人不是主僕,他們都是吃人家的飯,拿人家的錢,只是職位不同,只是工作不同罷了。

  「程府?」

  沈逸川依舊是滿頭露水,不知所以。

  「不錯。」姓黃的總管笑笑說:「程鑒元程大爺的府第。」

  沈逸川歉然地說:「請恕在下目懵耳鈍……」

  「啊!」寅姓總管赧澀的一拍腦袋,說:「你看我,自午間到現在,等沈大俠也只不過等了半天功夫,竟然會等昏了頭,連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語無倫次了。」

  他頓了一頓,又說:「我家少主人叫程永放,他乃是沈大俠的朋友。」

  沈逸川感到實在為難,因為,他仍然是聽不懂、弄不清,程永放又究竟是何許人?「這……」

  「請,快請,程府裡的人,全像熱鍋中的螞蟻,在家中引頸依閭,企盼著沈大俠大駕的蒞臨哩!」

  如今,沈逸川已經是斷定對方認錯了人。

  但是,由於正義感的啟發,由於好奇心的作祟,他一陣思維,一陣猶豫,說:「你們程府發生了事故?」

  「是的。」黃姓總管戚戚地說:「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這一次,少主人被對方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哦!」沈逸川啟步走了,他邊走邊問地說:「對方是誰?」

  「不走行嗎?」他原本的目的地就是洛陽呢。

  「阮紹立。」

  黃姓總管和那個家丁打扮的人就一前一後地跟了上去。

  「阮紹立又是誰?」

  「洛陽車馬行的少東,也是我家少爺的朋友。」

  「那為的什麼?」沈逸川繼續地說:「既然是朋友,爭的又是什麼呢?」

  黃姓總管滯呐了一會說:「同為……因為……」

  「說呀!因為什麼?」江湖人爽直,沈逸川也並無二樣。

  「因為阮紹立覬覦我家少夫人,垂涎我家少夫人!」

  黃姓管家經對方一催一逼,這次就說得毅然、決然。

  沈逸川的興趣被引發了,他說:「黃總管,你能否把事情發生經過,從頭到尾的說一道,也好讓在下的心中有一個譜,一個數。」

  「好好,是是。」黃姓總管惶然地說:「事情的起因和經過是這樣的……」

  洛陽程鑒元,家道富有,生有一子,現年十八,由於膏粱子弟,無所事事,就成日價吃喝玩樂、聲色犬馬,以及招夥結伴到處遊蕩了。

  當然,少年心性、血氣方剛,他們為爭強鬥勝,是以也都練有幾手腳拳棒,因此不時地惹是生非。

  程鑒元看在眼裡,憂在心裡,他歎息連連。

  怎麼辦?罵,已經是家常便飯,不關痛癢,根本無濟於事。

  打,卻又於心不忍。

  再說孩子高過自己、壯過自己,他也打不動了。

  是命該如何?是咎由自取?都對!誰教他從小嬌寵過甚,溺愛逾常,如今呢,已經是習慣成了自然。

  程鑒元幾經苦思,終於有一計浮上了心頭。

  「何如替永放討房媳婦,一方面冀兒子受妻室影響,能收心洗手,一方面自己也可早日抱抱孫子。」

  主意既定,他就延媒聘冰了。

  事情還真順利呢,門當戶對。

  對門有戶顧姓人家,正好有位掌上明珠,二八年華,情竇初開,已經長得明眸皓齒,婷婷玉立了。

  婚後,程永放果然對嬌妻鶼鰈情濃,迷戀異常。

  但由於積習難改,因此他仍然不時的外出酬酢,而且還經常帶同著妻眷。

  唐朝王維,不但是位詩家、畫家,也必定是一位占都、巫者,不然,他怎會知道後世將要發生的多故,而預為寫了一首「洛陽女兒行」?不信嗎?請看!《洛陽女兒行》洛陽女兒對門居,才可容顏十五餘。良人玉勒乘驄馬,侍女金盤膾鯉魚。畫閣朱樓盡相望,紅桃綠柳垂簷向。羅帷送上七香車,賓扇迎歸九華帳。狂夫富貴在青春,意氣驕奢劇季倫。自憐碧玉親教舞,不惜珊瑚持與人。春窗曙滅九微火,九微片片飛花索。

  對罷曾無理曲,妝成只是薰香坐。城中相識盡繁華,日夜經過趙李家。誰憐越女顏如玉。貧賤江頭自浣紗。

  這一次,也就是三天之前的一個上午。

  時值辰牌,程永放尚在「隆中」高臥、鴛夢正濃的時候,洛陽車馬行少東就遣人送來了一份請柬,上面是這麼寫的: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是故謹詹於午間正點設席翠玉居富貴樓恭請閣下伴同夫人攜手光臨不勝榮幸弟阮紹立拜即日會友,是程永放所願,宴飲,更是程永放所好,於是,套香車,備駿馬,夫婦雙雙屆時地去赴約了。

  少夫人閨名寶月,也叫寶玉,夫唱婦隨,溫婉賢淑,她是本著以夫為貴。

  「翠玉居」乃是一座酒館。

  有人匠心獨具,給它佈置得青翠蒼碧,一片的青、一片的綠。

  你只要一跨入門檻,就會感到清涼莫名、渾身舒爽,果真是一座「翠玉居」。

  規模不大,格調卻高。裡面有絲竹管弦,裡面有舞娘歌女,因此,其價目之高昂,也就可想而知了。

  馬到門前,車到廊下,自有人殷勤的接待與伺候,這當然是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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