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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不才忽然意會到沈公子不識梁大子的住處,是以伴同著他來此恭候大駕。」嚴子厚橫手肅容說:「二位請。」

  「請。」

  客廳裡,冗禮縟節一過後。

  沈如嫻隨之將房契收據和三百兩銀票遞交給梁公適說:「敝姐妹幸未辱命,總算替梁公子討回了房契和銀票,請你點收。」

  梁公適一臉激動,他鞠躬如也,忙不迭地以雙手捧過了房契和銀票,不禁悲從中來,涕泗交流,竟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自思今生無以為報,唯有將身穿白色羅衫的沈如嫻視為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沈如婉視作拯人水火的媽祖娘娘,長萌心頭,永世不忘!

  麥無銘的第二個目標乃是石家莊。

  去找石鏡壽父子,去找「雪山蛤模」龔天佑。

  是以,他離開了永嘉,順著前次訪尋父親時候的路線到了館頭小鎮。

  現今,已經是春回大地。

  到處是金吾不禁,到處是歡樂連連。

  兩旁商店的門框上,沿街民房的堂屋內,真是琳琅滿目,目不暇接。

  那可不是老殘遊記中的「家家泉水,戶戶垂楊」,而是家家鑼鼓喧天,戶戶紅聯飄揚,還有民意藝俗,龍燈馬燈穿梭在大街小巷。

  麥無銘臉有歡暢,心蘊惆悵。

  惆悵是思歎自身的,歡暢則分享別人的!

  《唐多令》

  何處成愁?
  離人心上秋。
  縱無雨芭蕉也颼颼。
  都道晚涼天氣好。
  有明月,怕登樓。

  年事夢中休。
  花空煙水流。
  燕辭歸,客尚湮留。
  垂楊不縈裙帶住。
  漫長是,系行舟。

  他是離人,他是旅人,他也是遊子!

  《遊子吟》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他非但辜負了慈母依閭之望,也冷落了嬌妻春閨之情。

  他是浪子?他是寧人?

  不,應該不是,他有一腔正氣,他繼武林道義而犧牲了小我,如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如延昭長守邊關而不歸。

  江湖為重!蒼生為要!

  步出了館頭不久,那間小食店又在望了,麥無銘不由刻意地多看了幾眼。

  人總是有懷古之情,在這個小店裡,曾經布上了圈套等著他去鑽,埋下了陷琳等著他去跳。

  是仁心害了他,他套了上去,也跳了下去,但仁心也救了他,感動了郭筱文,感動了郭克民,不然,嘿!不想也罷!

  小店到了,新年期仍然有人在經營。

  麥無銘不自主地跨了進去,同一張桌子,同一個方向,他坐了下來,而且還叫了同樣的菜。

  什麼菜?

  四盆熱炒炒三鮮、醋溜魚、八寶、全家福,外加一碗濃湯「鵪鶉鮮」!

  他是飯捅嗎?他是饕饗嗎?

  不!不是的,地只是在懷故,他只是在念舊,在這裡發生一切的一切。

  「哎……哎……嗚嗚……」

  隱約間,麥無銘聽到有人在喘息,有人在啜泣,而那個聲音是女人的聲音,一個年輕的女人!

  莫非又有事故發生了?

  他略一凝神,略一思維,不由伸手招呼店家了。

  店家一見立時趨了過來,他展顏一笑,躬身哈腰地說:「公子,你還要添些什麼?」

  這只是應有的客氣話,其實,麥無銘一下子點了這許多的菜,他的心中早就已經在驚異了。

  「哦!不了。」麥無銘遲疑一下說:「掌櫃的,你家中可是有了困難?」

  「困難?什麼困難?」店家一臉迷惑地說:「想我阿牛上無父母,中無兄弟,下麵嘛!老婆還不知在哪裡?當然更無子女了。」

  「一人飽,也即是全家飽,雖沒余錢,卻吃穿都不愁,哪會有什麼困難呢?」

  「那你此地兼營客店?」

  「公子說笑了。」店家右手一攤說:「你看這二椽茅屋,連自己住都還嫌它局促,哪有地方經營客店呢?」

  「哦!那裡面的呻吟聲是……」

  一提到呻吟聲,店家的臉色頓時憂了下來,他說:「那是一位女客人。」

  「你不是說茅屋局促,不經營客店嗎?」

  「是的,但是那位姑娘身有病痛,要我將房間暫時借她歇息一下。」

  「館頭近在咫尺,那位姑娘為什麼不到鎮上去找客棧呢?」

  「當時她臉色煞白,汗珠淋漓,腳步踉蹌,必定是得了急症。」

  阿牛一臉慎重地說:「剛才我還進去問她可要茶水,她好像痛苦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哩!」

  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門難上難。」尤其是一位姑娘家。

  「沒請大夫?」

  阿牛生硬地笑笑說:「新年期間,大夫體診,再說店裡雖沒客人,但小二回家過年尚未上工,我總不能丟下一切不管呀!」

  「唔——我這裡帶有一瓶丹丸。」麥無銘山懷中摸出一個翠綠的瓷瓶說:「你拿去給她服上二粒,或許有些效果。」

  阿牛聽見了心中一動,他說:「公子,你可是武林中人麼?」

  「可以說是。」

  「那還是請公子你進去看看,必然更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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