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春秋筆 | 上頁 下頁


  三個年輕人,被關在迎月山莊五年時間,未離開過一步,雖然迎月山莊中樣樣俱全,但葉門得發慌,聽說明天可以到山中行獵,心中那份高興,立刻浮現於神色之間。

  宗領剛也很高興,笑一知,道:「你們可以早些休息了,明天,咱們一早離莊。」言罷,轉身而去。

  宗一志雖然是宗領剛膝下愛子,但宗領剛對三小的相待,卻是一視同仁。

  董川目睹師父去遠,回頭對宗一志道:「小師弟,這幾年來,你和我們一起住在後園之中,師娘雖然近在咫尺,但卻見面不多,師父适才之言,已然隱隱說明,咱們劍藝已成,再練好師父鐵蓮花暗器,咱們大概就藝滿出師了,你先去看師母,順便替你小楓師兄和我,代向師母請個安。」

  宗一志道:「小弟遵命。」

  董川目光轉到楚小楓的身上,道:「七師弟,你去馬房,把師父去年送給咱們的三匹馬,牽出洗刷一下,我去打掃花園,然後,咱們一起到莊後去遛遛馬。」

  楚小楓一躬身,道:「小弟領命。」

  迎月山莊,雖然有不少僕婦傭人,但宗領劇卻要求門下弟子個個自立生活,除了炊事由廚下供應之外,洗衣、灑掃,都自行料理。

  楚小楓行人了馬房,這座馬房很大,飼有三十匹好馬。

  宗領剛名滿天下,這些大都是別人送的。送的馬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一定是一匹好馬。

  宗領剛把這些馬,分配給門下弟子。

  看馬房的老陸,似乎是很大年紀,髯發如銀,但他精神很好,很大的馬房,每時每刻都打掃得乾乾淨淨。老陸住的一間小屋,就搭建在馬房門口。

  這時,正是夕陽殘照的時刻,老陸坐在馬房外面的木凳上,迎著金黃色的夕陽,正吸著旱煙袋。

  他臉上帶著一份和藹的微笑,似乎是很滿足日下牧馬生活。

  「楚公子,要遛馬?」老陸取下嘴上的旱煙袋。

  楚小楓笑一笑,道:「不!我們洗馬,明天,師父要帶我去山中狩獵。」

  老陸哦了一聲,道:「你們不再練劍了。」

  在無極門的弟子中,楚小楓有一股特別的氣質,也許是腹有詩書氣自豪,那種書香門第出身的飄逸,高出於同門之中。

  但他究竟還是年輕人,常居山莊、讀書習武的年輕人,飄逸中仍有著一股山居的拙朴光潔。

  緩緩在老陸對面一張木凳上坐下,道:「明天,師父開始傳授鐵蓮花暗器手法。」

  老陸點點頭,道:「那是說,你們劍法,已經出師了?」

  楚小楓道:「我不知道,師父沒有說過。」

  老陸磕去煙鍋中的煙灰,又裝了一袋煙草笑道:「楚公子,你要洗幾匹馬?」

  楚小楓道:「三匹,大師兄的一匹,還有一志師弟的一匹。」

  老陸道:「好!等我吸了這一鍋煙,我幫你洗。」

  楚小楓道:「不用了,陸老伯,我陪你聊幾句,自己去洗,三匹馬用不了多少時間。」

  他的彬彬有禮,使老陸臉上閃掠奇異的神色。但只一瞬而逝。

  楚小楓沒有看到,其實,就算是看到了,他也感覺不出什麼!

  老陸吐出一口煙圈。道:「楚公子,你看這夕陽燦爛,晚霞流照,只可惜它太短促,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他似乎有著無限的感慨,言來隱含悽楚。

  楚小楓眨動了一下星目,道:「陸老伯,你讀過書?」

  老陸若有警覺,呵呵一笑,道:「那是年輕時候的事了,算起來,已經五十多年了。」

  楚小楓道:「陸老伯,你不像是一個看守馬房的人?」

  老陸又吐出一口煙圈,笑道:「楚公子,命不由人,老朽已經替人看了幾十年的馬房了,大半生的歲月,也都耗在牧馬之上。」

  楚小楓忽然間感覺到這位看馬房的老人,有著一種和他身份完全不同的氣質。洗得發白的土布衣衫,和低微的牧馬工作,掩跡不住他那一雙洞察事機、看透人生的目光,和那股仰之彌高。細查無形的氣勢。這大概也就是所謂很多氣質的一種。

  氣質,獨之無物,望之無形,這要憑藉著,靈性或經驗去感受出來。

  楚小楓沒有經驗,但他卻具有常人不及的靈性,這是天生的領悟,再加上後天培養出來的感覺能力。

  輕輕籲一口氣,楚小楓緩緩說道:「陸老伯,我好笨,好笨,我們常常見面,好像有很多年了,今天,我才發覺老伯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老陸似乎是未料楚小楓領受到如此之多,不楚一呆,道:「孩子,你過來。」轉身行人居室之中。

  那是搭建在馬棚門口一間茅舍,一間簡陋的茅舍,只能說可避風雨而已。室中的佈設,也很簡單。

  一張木榻之外,就只有一張木桌和兩張木椅。但卻打掃得很乾淨。木榻上的被褥,雖然顏色盡褪,但卻無髒亂之感。

  楚小楓暗暗忖道:「他年紀很大了,照顧那樣多的馬匹,還能把茅舍中打掃得如此清潔,實在要很勤快才行。」

  老陸由枕下抽出一本已經發黃的絹冊,笑一笑,道:「孩子,答應我幾件事好嗎?」

  楚小楓恭謹地躬身一禮,道:「老伯吩附,小楓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老陸道:「別和人談起我的事,就像和我過去相見一樣的平淡。」

  楚小楓道:「這個,小楓可以答應,但小楓以後是否可以常來向老伯請領教益呢?」

  老陸歎息一聲,道:「孩子,今天,老夫己失態很多,咱們只有這一面之交了。孩子,以你的造詣,大概己可領受這本絹冊上的記述,記著,你只有兩天的時間,看完這本書,記在心中,然後,燒去它,不許讓任何人知道,也不許和任何人談起,包括你師父在內。」

  楚小楓道:「哦!」

  老陸道:「上面記述的武功,你可以練習,但必須答應我,不論你有多少成就」一年之內,都不許施用。」

  楚小楓心中一動,道:「陸老伯,如是小楓遇上了性命交關危險呢?」

  老陸道:「也不許施用!」

  楚小楓道:「一年之後呢?」

  老陸點點頭,道:「可以用,但別忘了你是無極門的弟子,很多武功,都是從無極門中招法變化而來。」

  楚小楓道:「小楓明白了。」

  老陸道:「孩子,忘了我,就像你沒有見過我一樣。」

  緩緩把絹冊交人了楚小楓的手中,接道:「老夫的年紀大了,眼花、耳聾、記憶衰退,實在記不得在那裡見過你,我就看不清楚你的人,也從沒有聽過你的聲音,孩子,天下有很多很多像你一樣的年輕人,你和他們一樣,對老夫十分陌生。」

  楚小楓道:「小楓明白老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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