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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四個人的身材,都很高大,健壯的像四條犀牛,只看一眼,就可覺著出他們有著渾厚的勁力。四人中任何人出手一拳,都可以擊斃一頭巨虎、大象。

  他們穿著一色的對襟黑衫,灰色長褲,腰間束著四指寬窄的白色帶子,四個大漢雖然給人健壯如牛的感覺但看上去並不臃腫。

  從那極不配襯的衣服顏色看,四個人定然來自一處,因為,世間上並無第二個地方,會調配那等不合稱的衣服顏色。

  也正因為這四個人的衣服顏色太不調和,反給人一種鮮明的感覺。

  葛元宏收回目光,轉到兩張緊鄰不遠的小方桌上。

  第一張小方桌上,坐了兩個人,一老一少,老的黑氊帽,土布褲褂,留著花白的山羊鬍子年約五旬,中等身材,看打扮似乎是一個趕車的車夫。

  那年輕的,大約只有十六七歲,生的眉目清秀,打扮似是一個書童。

  第二張小方桌上,坐的也是一老一小,只不過,兩個都是女的。

  那婦人約在四十以上,布衣荊釵,打扮的十分樸素,少女約十五六歲,梳著雙辮,人極秀美,穿著淡黃衣裙,但右襟上一條白色絲巾,證明了她只是一個女婢的身份。

  四個人的神態,都很平靜,平靜得近乎冷淡,葛元宏和譚家麒登上三樓,四人直似未見,瞧也未瞧兩人一眼。

  葛元宏瞧出了這平靜的形勢中,暗含著洶湧的激變,隨時都可能有事故發生。

  只是情勢太過詭奇,使人無法預測到是些什麼樣的變化。

  譚家麒下意識的手摸摸刀柄,用極低微的聲音,說道:「大師兄,咱們要不要去招呼那劉文升一下,我瞧他心神不屬,已經認不得咱們了。」

  葛元宏道:「不可妄動,等下去,看個結果,大約就快有結果了。」

  兩人聲音低微的只有彼此可聞,兩步外的人,都無法聽得聲息。

  但第二桌上的婦人、少女,卻已經有了警覺,四道目光同時轉注過來,投注到兩人的身上。

  那黃衣女婢突然站起身子,似乎有所舉動,但卻被那中年婦人一把拖住,又坐了下去。

  黃衣少女站起身子的當兒,葛元宏、譚家麒也都有了警覺,暗中戒備,縱是那黃衣少女突然出手,兩人也能在極短的一瞬間反擊。

  情形又暫時保持了原有的平靜。

  那黃衣少女也未再注意兩人。

  萬勝刀劉文升一直在呆呆的坐著,顯然是那麼孤獨無望。

  他似乎已經認命,完全放棄了抗拒,靜靜的坐著,像一個等待著行刑的囚犯。

  劉文升似乎是已完全忘去了記憶,目光轉動在葛元宏和譚家麒身上,沒有任何表示。

  譚家麒仍然坐著來動,心中卻暗自盤算,道:「這劉文升似是在奇大的威迫之下,完全的屈服了。」

  心中念轉,突然站起了身子。

  譚家麒的決定很突然,突然的連葛元宏也未想到。

  葛元宏想伸手阻止,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只好任他而去。

  譚家麒直行到那大桌子的前面,單手立胸一禮,道:「劉總鏢頭,久違了。」

  劉文升緩緩收回投注在遠處的目光,望了譚家麒兩眼,搖搖頭,道:「壯士找什麼人?」

  譚家麒道:「萬勝刀劉文升劉總鏢頭。」

  劉文升道:「我就是,但你朋友恕我眼拙,瞧不出閣下的身份。」

  譚家麒微微一笑,正想說出自己是什麼人時,突然心中一動,改口說道:「總漂頭認識在下與否,那都無關緊要,重要的你是劉文升就行了。」

  劉文升道:「朋友,你找我劉某人,卻不知有何貴幹?」

  譚家麒道:「此地耳目眾多,在下想和劉總鏢頭借一步說話。」

  劉文升苦笑一下,道:「借一步說話……」

  譚家麒道:「不錯,咱們到樓下談談。」

  劉文升搖搖頭,道:「可惜的很,目下我不能答應你!」

  譚家麒道:「為什麼呢?」

  劉文升道:「我不能離開這裡。」

  譚家麒目光轉動,只見那站在庭角的四大漢,和那分坐在小方桌的兩男兩女,都無動靜,心中大感奇怪,忖道:「這些人明明瞧到了,怎的全無反應,如說這些人,都和劉文升無關,他又怎的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四個健壯的大漢,也不會陪他同行來此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劉總鏢頭似乎心中有很多顧忌,是否?」

  劉文升苦笑一下,道:「在下的事,和你朋友無關,不勞你朋友費心。」

  譚家麒怔了一怔,道:「我有要事奉商,還望劉總鏢頭賜給在下一個面子。」

  暗用傳音之術,接道:「你目下處境,似是極為窘迫,何不借機會離開這裡。」

  劉文升搖搖頭,打量了譚家麒一眼,見他只餘下了一條右臂,輕輕歎息一聲,道:「朋友,我瞧你還是早些走吧!

  咱們素不相識,你也用不著這樣關心我,留著你那條右臂吧!」

  如是劉文升心中無事,以他豐富的閱歷,譚家麒縱然斷去一臂,劉文升亦可瞧出他的身份。

  但他此刻正有著重重的心事,再加譚家麒又斷去一條臂,使得劉文升搜索枯腸,也想不出他的身份。

  消氣穀五年苦學,使得葛元宏等都對自己一身武功充滿著信心,明明瞧出今日所遇的詭異情勢,卻也未放在心上。

  不知道劉文升是何用心,說完話,突然閉上雙目,不再理會譚家麒。

  譚家麒心中一急,頓覺無名火起,右手一揮,一掌拍在木桌子上,道:「劉文升你是怕死呢?還是反穿皮襖裝羊?」

  這時,突聞那掛著白緞子垂簾的房裡,傳出一聲輕咳,道:「什麼人?這等放肆,給我拿下。」話聲很平和,聽不出一點怒意。

  站在廳角的四個大漢,突然舉步行了過來。

  葛元宏循聲望去,那聲音是由第二間房內發出,立起身子道:「兄弟接刀。」

  左手一揮,一把雁翎刀帶著刀鞘飛了過去。

  刀勢去如閃電,快速已極。

  譚家麒右手一抬,不偏不斜的正好抓住刀柄,一翻腕,插入後背。

  原來,他離開坐位時,未帶兵刃,把雁翎刀留在葛元宏的身側。

  這一擲一接間,快如電光石火,但也引起了廳中人的注意。

  兩個小方桌上的男女四人,同時把目光投住在葛元宏的身上。

  葛元宏心中明白,如是在此打上一架,難免會暴露身份,但不如此,又無法找出一點頭緒。

  他沉思了一陣,暗作決定,打一架也好,消氣五穀年的苦練,也應該拿出來考驗一下,是否能在江湖上和人一爭雄長。

  所以,他未再阻止譚家麒,取出雁翎刀,又在原位上坐了下去。

  這時,那四個腰束白帶子的大漢,已然行近譚家麒,分佈合圍之勢,四個人,分站了四個方位。

  劉文升站起身子,抱拳一禮,道:「四位暫請住手,聽我一言。」

  四個漢子已作成撲擊之勢,那站在正東方位的大漢,右手揮動了兩下,暫時阻止了進擊,道:「劉總鏢頭,有什麼話,快些請說,敝主人的命令,一向是不容違抗。」

  幾句話,說的雖然通順,但聽在譚家麒的耳中,總覺著有些彆扭,發音奇怪,似乎是來自邊疆的勇士。

  劉文升道:「這人和劉某從不相識,諸位目的在我劉文升,和旁人無關,用不著傷害無辜。」

  他說話的聲音很高,顯然是要讓躲在房裡那下達令諭的人聽到。

  只聽那平和的聲音,從房中傳了出來,道:「劉總鏢頭你錯了,我們沒有存心傷及無辜,我也相信這不是你約的人,但你劉總鏢頭夠義氣,朋友多,人家才會自動出頭的給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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