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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玉虛觀主蹲下身子,仔細地查看水色,良久之後,才站起身子,搖搖頭,道:「這水色確然有些不對,還是從長計議,不可涉險強渡!」

  葛元宏道:「哪裡不對麼?」

  玉虛觀主道:「水色混濁,似乎是水中有物?」

  葛元宏道:「觀主常年山居,見識自然不錯,不過,咱們不能在此等下去……」

  玉虛觀主搖搖頭,接道:「毒蟒、巨虎悄然而退,黃蜂繞頭飛舞,未施攻襲,這中間自有道理,如是貧道推想的不錯,這中間,應該是有人暗助咱們,才能有驚無險。」

  話未說完,突見那水道之中,冒起了一股水柱,升起了兩丈多高,化成大片水雨,又落了下來。

  變化突生,幾人睜著大眼睛,都未看清楚是怎麼回事。

  但這一來,卻證明了水中卻有古怪。

  餘波蕩漾,歷久始息。

  突然陳公子揚起右手,驚叫道:「大師兄,那是什麼?」

  原來,葛元宏等都留心那水柱湧起之處,希望它再有變化出現,卻未留心到對面有一艘形如大盆的黑色之物馳了過來。

  順著陳公子手指望去,只見一隻黑色的大盆之上,坐著一頭白毛巨猿,極快馳來。

  白猿駕盆,聞所未聞,更怪的是那白猿手中並未有持篙槳之物,似乎是水中自有一股力量,送著那黑盆馳來對岸。

  在幾人驚愕之中,黑盆已靠岸停下。

  這時,幾人才看得清楚,那巨大的黑物,原來是四個奇大的葫蘆結在一起,四個小圓,拼成一個大圓,遠遠瞧去,就像一個大木盆似的。

  那白猿不大,高不足三尺,但全身白得像片雪,找不出一根雜毛。

  大概是白猿看到陳公子和他身高相似,所以特別投緣,一手牽著陳公子的衣袖,一手指著浮在水中的葫蘆。

  陳公子若有所悟,舉步踏了上去。

  葛元宏、譚家麒眼看小師弟上了葫蘆盆,不禁心中一急縱身一躍,也登上盆裡。

  四半葫蘆結成的小盆,如何能負擔葛元宏,譚家麒、陸小珞,郭文章,再加上一個陳公子的體重,小盆立時向下沉去。

  葛元宏吃了一驚,伸手抱起小師弟,正待躍上岸去,那向下沉落的小盆,突然穩了下來。

  似乎是水底之下,有一股力量,托住了小盆。

  白毛靈猿吱吱一笑,伸手拉住了玉虛觀主,躍向小盆。

  六人一猿,擠在那葫蘆盆上,小盆忽沉忽浮,似乎是隨時有沉沒的危險,六個人個個提心吊膽,那白猿卻是吱吱而笑,在葫蘆上拍了幾下,小盆突然向前馳去。

  這時,葛元宏等心中都已明白,那小盆之下,有物托著行駛。

  只不過,幾人無法知曉水中是何物托盆而已。

  盆靠對岸,白猿當先躍下。

  葛元宏等魚貫躍登岸上。

  這時,葛元宏都已警覺到,息隱消氣穀、埋名廬中的散淡老人,實是一位世外奇士,馴伏虎蟒,智役黃蜂,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白猿帶路,沿穀而行,行約十丈,已到穀底盡處。

  抬頭看去,峰迴路轉,只見左側一道狹穀,曲徑通幽,轉向一側。

  一塊突立的大山石,上面橫寫著「消氣穀」三個大字。

  玉虛觀主一側身,當先而入。

  葛元宏、譚家麒等,魚貫折入。

  只見一個黑髮、黑髯,身著青衫的老人,背負雙手,站立在一株花樹之下。

  玉虛觀主微微一笑,道:「打擾谷主的清靜,貧道甚感不安。」

  聽玉虛觀主的口氣,那人自是散淡老人無疑。

  他雖號散淡老人,但看上去一點也不老,黑髮、黑髯,面如童子。

  散淡老人望望葛元宏等五人,笑道:「這都是觀主替我帶來的客人麼?」

  玉虛觀主道:「穀主可認識這些人麼?」

  散淡老人搖搖頭,道:「不認識。」

  玉虛觀主道:「他們都是穀主一僅故交的子弟。」

  散淡老人冷漠一笑,道:「什麼人?」

  玉虛觀主道:「忠義俠府陳道隆的孩子和他四個徒弟了。」

  散淡老人淡漠一笑,道:「陳道隆麼?那只是和老夫下過幾次棋的熟人而已,絕不上故交,也談不上什麼情義。」

  他口氣冷淡,一片拒人於裡之外的神氣。

  郭文章只聽得心頭大感惱火,冷笑一聲,正待發作,卻為葛元宏適時攔阻。

  玉虛觀主輕輕歎息—聲,道:「咱們雖然相交多年,但貧道深知你的為人,寡情冷淡,不通人情世故,所以,他們找到貧道,貧道並未決定帶他來見穀主。」

  散淡老人果然是已完全進入了散淡之境,似是已絕去了喜怒哀樂,不論是好言相求,或是喜怒諷刺,均已對他不生效用。

  在他木然的臉上,找不出一點怒意,找不出一點喜色,只見他淡淡地說道:「但你還是把他們帶來了。」

  玉虛觀主目光轉到葛元宏的臉上道:「玉牌拿給我。」

  葛元宏掏出玉牌,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玉虛觀主接過玉牌,托在掌心,道:「這玉牌是你之物麼?」

  散淡老人望望玉牌,沉吟不語。

  玉虛觀主道:「貧道記憶得很清楚,這玉牌是你常常佩帶之物。」

  散淡老人道:「不錯,這玉牌是我之物。」

  玉虛觀主對這位多年棋友漠視一切的神態,亦似是大感不耐,大聲喝道:「如是貧道記憶不錯,這玉牌是十分珍惜之物,所以才常年佩帶在身上,不時把玩。」

  散淡老人不徐不疾地說道:「就算你說得都對吧!送玉牌又能代表些什麼了?」

  玉虛觀主怔了一怔,道:「你把隨身玉牌交給陳道隆,難道會全無原因?」

  散淡老人道:「自然是有原因。」

  玉虛觀主道:「那就成了,這就是陳道隆為什麼要遣派他的孩子徒弟,找上你消氣穀的原因。」

  散淡老人道:「我們下了一盤棋,不幸我輸了,就把這塊佩玉輸給了他。」

  玉虛觀主神情肅然地說道:「事情只是這樣的簡單麼?」

  散淡老人道:「也許還有些別的什麼,老夫已經記不起了。」

  玉虛觀主長歎一聲,道:「貧道自信是一位涵養很好的人,但如和你穀主比起來,貧道是自歎弗如!」

  散淡老人笑一笑,道:「看在咱們多年棋友的份上,老夫破例留你們在此住上一宵,明日一早,再行離開此地。」

  玉虛觀主心中忖道:「你明明是一位才慧絕世的高人,卻偏偏裝出一副木然神態,你既不肯挑明,我狠狠地拿話擠你,看你有多大耐性。」心中念轉,口中卻冷冷說道:「如是我不肯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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