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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葛元宏應了一聲,站起身子,道:「家師臨走之際,交代晚輩,如若有什麼不測之變,就來此九華山,參謁觀主。」

  玉虛觀主道:「令師和貧道,交情甚深,他既如此吩咐,貧道自是不能不管。」

  葛元宏抱拳一揖,道:「多謝觀主。」

  玉虛觀主凝視丹室屋頂,一字一句地說道:「玉虛觀世外之地,從未和武林中人,有過什麼糾紛,也未和江湖上的人物來往,再說這玉虛觀也不是武學薈萃之地,諸位如是避難而來,玉虛觀恐無能力保護諸位的安全,因此,貧道想到後山有一處極為隱密的山洞,希望諸位能暫時在那山洞中住上一段時期。」

  葛元宏道:「觀主願意收留我等,晚輩等自是感激不盡,家師為人,老前輩一定清楚,無讓晚輩等拖累貴觀之意,此番來投觀主,是懇求觀主指示我們一條明路。」

  玉虛觀主奇道:「指示一條什麼明路?」

  葛元宏道:「替我們師兄弟引見一個人!」

  玉虛觀主道:「什麼樣的人?」

  葛元宏道:「消氣穀、埋名廬的散淡老人。」

  玉虛觀主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只怕有些困難吧!」

  他長長籲一口氣,道:「他自名居住之地為消氣穀、埋名廬,又自號散淡老人,實已存避世之心,貧道縱然願為引見,只怕也難得見他之面。」

  葛元宏道:「家師離府之時,再三囑咐晚輩,無論如何要設法趕來九華山,晉見觀主,家師交遊極廣,危難之際,獨獨想起觀主,顯見家師和觀主交情之深了。」

  玉虛觀主道:「貧道和令師確然是交誼甚深,不過,貧道實無能帶諸位到消氣谷中一行!」

  他長長歎一口氣,接道:「大概是三年前吧!散淡老人偶而還來本觀中小坐一時,和貧道下上一兩盤棋,不幸的是三年前的一天,散淡老人正欲離開本觀時,發生了一件事情……」

  葛元宏聽得大為緊張,道:「什麼事情?」

  玉虛觀主道:「一個長髮蒼然的老者,突然找上了本觀,而且和散淡老人相遇在大殿之前……」

  他目光轉動,掃掠了葛元宏等五人一眼,接道:「那時,正值本觀中弟子午課剛完,大殿之前,雲集了數十名本觀弟子,那鬚髮蒼然的老者,當眾羞辱散淡老人,要他出手一戰,散淡老人只是一味地不言不語,在眾目睽睽之下,散淡老人,忍受了那人千百般惡毒的辱駡,弟子稟報,貧道親自趕往瞧看,看到那散淡老人所受的屈辱,即使是貧道也難以忍耐,只要是人,大約都不能忍受,昔年韓信,曾受胯下之辱,但就貧道的看法,那散淡老人在眾目之下,所受的羞辱,比之那昔年的韓信,有過之而無不及。」

  葛元宏啊了一聲,接問道:「以後,他們動手了沒有?」

  玉虛觀主道:「自然沒有,散淡老人那等木然神情,無動於衷的冷漠,有如泥塑木刻一般,除非鬚髮蒼然的老者,出手一劍把他殺死,簡直無法使他動怒應戰,最後,那皓首老者,一連在散淡老人的臉上吐了五口濃痰!」

  郭文章失聲而叫,道:「啊呀,這一下,那散淡老人,應該出手了吧!」

  玉虛觀主搖搖頭,道:「那散淡老人仍然忍了下去,就是貧道這世外之人,也感到大為不安,覺得此等羞辱,生不如死。」

  郭文章道:「這麼說來,那位散淡老人簡直沒有一點血性了。」

  葛元宏怒聲叱道:「四弟不許胡說。」

  玉虛觀主望了葛元宏一眼,接道:「但那散淡老人竟然不放在心上,似乎是,那幾口濃痰,不是吐在他的臉上一樣,也不舉手拂拭一下,當真是有著唾面自乾的耐性,這一來,反使那皓首老者沒有法子,只好轉身而去了。」

  葛元宏道:「那人去後,散淡老人可曾和觀主解說過內情麼?」

  玉虛觀主道:「沒有,直到那老人離去了良久之後,散淡老人才從衣袋中取出一方絹帕,擦拭去臉上的濃痰,緩步向觀外行去……」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貧道忽然有一種為故友受辱的悲哀,因此很快地追上去,當時,貧道是想說幾句慰藉老友之言,但見他臉上平和的笑意,反使得貧道有著難以啟齒的感覺,只好忍了下去,我們並肩而行,直待出了玉虛觀的大門時,那散淡老人才回頭對貧道笑說,我比那人大了三歲,但他已鬚髮蒼然,我還是一頭黑髮,原因就是因為他脾氣太暴急了一些,說完就快步而去了。」

  葛元宏道:「以後呢?那位散淡老人是否又來過這裡?」

  玉虛觀主道:「沒有,以後,他就未來過。」

  葛元宏道:「家師既然指咱們等來此晉謁觀主,自然有所依據,但不知家師是否也和那散淡老人很好。」

  玉虛觀主道:「他們下過幾次棋,彼此也很談得來就是。」

  葛元宏道:「也許家師和散淡老人,早已訂交,勞請觀主把我等送往消氣谷中一行,晉見散淡老人,以後的事,自有晚輩等和他交談,不敢再麻煩觀主你老前輩了。」

  玉虛觀主道:「這個,只怕不成。」

  葛元宏道:「為什麼?」

  玉虛觀主道:「如若咱們不能事先得到那散淡老人的同意,也許咱們根本就無法進得消氣穀。」

  譚家麒道:「難道那消氣穀有什麼埋伏不成?」

  玉虛觀主道:「就貧道所知,到消氣穀前,必需要經過惡虎澗,那是一道長達五裡的惡穀,谷中有著無數的毒物和黃蜂、巨虎,那地方早已被人視作禁地,除了那散淡老人之外,再無第二個人,能行過那條惡虎澗了。」

  郭文章道:「難道那惡虎澗中的毒物,巨虎,就不外出傷人麼?」

  玉虛觀主道:「如是澗中毒物,會外出傷人,勢必早已哄動九華山了,奇怪的是,它們只在澗中行動,從不出澗,似乎是有一種無形的禁制,在控制著他們。」

  葛元宏道:「那禁制,可是散淡老人所設麼?」

  玉虛觀主道:「這個,貧道就不清楚了。」

  葛元宏緩緩從懷中摸出一面玉牌,道:「家師告訴晚輩,見到觀主之時,獻上玉牌,憑此玉牌,可見散淡老人,請觀主過目。」

  玉虛觀主接過玉牌,反復觀了一陣,道:「這玉牌乃是散淡老人之物,貧道曾見他對此玉牌十分珍視,隨身攜帶,不知何以會落在令師的手中?」

  葛元宏道:「玉牌來歷,家師並未說明,但他曾經告訴晚輩,憑藉此玉牌,可得觀主允准,帶我們去見那散淡老人。」

  玉虛觀主沉吟了一陣,道:「故人情深,貧道雖已遁身世外,但也不能免俗,你們一路風霜奔來,沿途又經歷了甚多兇險,在此休息一宵,明晨一早,貧道陪你們到消氣谷中一行,貧道也要安排一下後事,至於入穀之後,變化如何,那要看你們的運氣了。」

  葛元宏奇道:「安排後事?」

  玉虛觀主道:「不錯,咱們入穀後有些什麼變化,很難預料,貧道乃一觀之主,觀中事務必得準備一下,免得影響到觀中近百位清修弟子。」

  他話雖然說得含蓄,但隱隱之間,已然說明此行兇險難測。

  葛元宏輕輕歎道:「這太麻煩觀主了!」

  玉虛觀主道:「貧道和令師有這一份交情,适才不肯答允你們留在谷中,那是貧道明白,咱們就是闖進惡虎澗,也難見到散淡老人,見到他也無法說動他答允你們留在谷中,但目下有了這面王牌,情勢稍有不同,也許那散淡老人,早已對令師有所承諾,否則,散淡老人決不會輕易把玉牌交給令師!」

  接著,他提高聲音喝道:「長春子何在?」

  室外響起長春子的聲音,道:「弟子在室外恭候法諭。」

  隨著那答話之聲,長春子快步行入。

  玉虛觀主望望葛元宏等說道:「你帶他們到後面客舍中休息,傳諭下去,任何人不得洩漏他們五位來此之事。」

  長春子一欠身,道:「弟子明白。」

  玉虛觀主對葛元宏道:「五位休息吧!明天一早,貧道會派人相請。」

  葛元宏道:「多謝觀主。」

  他們隨著長春子,行入了玉虛觀後院一座靜室之內。

  室中佈置得十分雅致,窗外青山,耳聽松濤,有一種滌除心中煩惱的幽靜。

  長春子合掌說道:「諸位在此休息,貧道吩咐廚下,立刻送上膳食。」

  葛元宏道:「有勞道兄。」

  長春子微微—笑,道:「四野素食,無佳味以迎貴賓,還望諸位將就一下,此室深處後烷,貧道自會囑咐觀中弟子,無事不得擅入,但諸位最好也不要在外面行走,以免行蹤洩漏出去。」

  葛元宏道:「在下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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