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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鎮遠鏢局

  翌年三月,在江南已是春暖花開,柳浪聞鶯的季節,西北蘭州卻是春寒抖峭,百芽初茁。

  這日,暮靄蒼茫之際,蘭州之北,古長城源遠樓上,有一俊秀少年,滿面風塵之色,憑欄南眺,眉宇間現出喜憂不定神情。

  這少年正是南瑞麟,攜袁秋霞自嵩山天王谷中返回龍門山下,第三日簡松隱同著酒癲戈青陽等人亦趕來,為南瑞麟袁秋霞小琴三人完婚,並在龍門山留連半月之久,方才辭去。

  南瑞麟為著歐陽玉修臨死之前聲稱自己滿門老幼均為他所殺,照理大仇得報,應該恩怨了了,只因歐陽玉修說此中恩怨,任誰均難辯曲直,如要問明究竟,須去甘涼一帶打聽金鼎其人,若然見著便知詳情,為此心意不懌,屢一思念心煩不能自已。

  袁秋霞南瑞麟等到翌年春暖時,去甘涼一行探訪有無金鼎其人。

  好不容易耐到二月下旬,南瑞麟啟程西行,此時秋霞小琴已有身孕,不宜隨往,金刀侯西在蘭州有一友人開設鏢局,書就一函,托友人關照南瑞麟。

  南瑞麟間關西行萬里,風塵僕僕,這日暮靄初垂時,已達蘭州郊外,興之所至,不禁登臨源遠樓上,俯瞰蘭州全景。

  源遠樓在古長城上,樓高二層,傳為蒙恬所築,但真實樓建時代已不可考,北臨黃河, 一瀉千里,奔騰澎湃,浩浩蕩蕩,洵為壯觀。

  南望蘭垣,瞭若指掌,炊煙嫋起,白塔山陡峭雄偉,高聳雲霄,居民各就地勢,依山建屋,玲瓏壯觀,夜幕一垂,燈火輝煌。倒映在黃水波濤中,燈影隨波浮動,更為奇景,令人如入幻境。

  南瑞麟沉浸移時,方自下樓走向東關去。

  這時已是萬家燈火,人群熙來攘往,穿梭不息,騾馬大車鈴鈴之聲不絕於耳。

  他插在如水人群緩緩走進東大街內。只見貨棧林立,燈市如晝,買賣之聲,繁囂如潮。 (按:蘭州城北依黃河,作長方形,南北皆山,四關中東關獨大而後繁榮,西北各城大都如是,蓋因貨客來自中原,均先達東關,貨棧交易,毛皮居多,有名之西口貨,即指甘青寧之皮貨耳。)

  金刀叟侯西至友神力金剛左大鵬就在此東大街開設一家鎮遠鏢局,走鏢西北已多年,久享盛名。

  南瑞麟到達鏢局不遠,即瞥見門楣上高懸一匾,朱書鎮遠鏢局鬥大四字,門前又叉腰立著一個鏢夥;東張西望,神色極為不寧。

  當下他走近那鏢夥身前,拱了拱手道:「借問大哥,左總鏢頭可在局中麼?」

  那鏢夥神意不屬,南瑞麟走近尚未發覺,俟語聲響起耳側,幾乎嚇了一跳,睜著—兩隻銅鈴大般眼睛,上下打量了南瑞麟一眼。

  西北風沙獨多,南瑞麟一襲長衫,五官面龐均附著一層厚厚的黃塵,乍睹之下,幾疑他是剛從黃土窟內爬出來的。

  鏢夥目光露出不勝厭惡,牙齒進出兩個字:「不在!」

  南瑞麟見他神色不善,心中未免有氣,轉念忖道:「何必與他粗人計較,」當下又自和顏悅色的道:「請問左總鏢頭還是走鏢在外,抑是方才外出訪友未歸。 」

  那鏢夥狠狠地望了南瑞麟一眼,大聲喝道:「說了不在就不在,那來的這多囉嗦。 」

  南瑞麟不想與這粗人發生爭執,默然閃出一步,望鏢局大門走去。

  那鏢夥怔得一怔,濃眉一剔,追上前去,攔在南瑞麟跟前,大喝道:「你這人怎麼如此無禮,說了總鏢頭不在,你還逕自闖進來?」

  南瑞麟見他疾顏怒色,不禁皺了皺眉,冷冷說道:「總鏢頭不在,難道就不准照顧生意上門麼?」

  那店夥聞言似乎呆了一呆,仔細又打量了南瑞麟兩眼,他們這一行眼皮子最亮,見多識廣,隱約瞧出南瑞麟氣宇軒昂,不禁囁嚅不語,暗暗責駡自己鹵莽。

  此刻,內面忽起了重重一聲咳嗽聲音,南瑞麟抬目一看,只見內面走出一個鶴顏清臒老叟,道:「王虎,你又與客人爭吵,你想砸掉飯碗麼?」

  鏢夥張口欲言,老叟大喝道:「還不與我退下!」鏢夥喏喏退出門外。

  老叟忽轉顏笑道:「尊駕何來?」

  南瑞麟微笑道:「在下身懷金刀叟侯西老鏢頭楷函,來此求見左總鏢頭。 」

  老叟長長地哦了一聲,道:「原來尊駕遠自長安而來,怪不得滿面風塵,尊駕來得不巧,總鏢頭方自清晨赴榆中探望友人疾病,需兩三日才得轉回,尊駕有侯老鏢頭書信,可否借老朽一閱?」

  南瑞麟略略遲疑一下,伸手從行囊取出書信遞與老叟。

  老叟抽出箋頁,凝目展視,頷首笑道:「尊駕不遠千里而來,為的有事求助於總鏢頭,想必是要事,待老朽傳命下去,快馬通知總鏢頭,榆中離此不遠,僅四十裡,如無逗留耽擱,總鏢頭可些在兩個時辰內趕返。 」

  南瑞麟忙道:「無需請返總鏢頭,事不在急,稍等兩三日也是無妨。 」

  老叟伸手將信函遞還南瑞麟,說道:「既是如此,且請寬住兩天,尊駕風霜勞累,先沐浴更衣,用點飲食。」說著高喚了聲:「王虎。 」

  即見那鏢夥飛奔而入,老叟道:「你領這位客人去西廂房客室居住,盛水準備客人沐浴,吩咐廚下送上酒食。」複又轉向南瑞麟笑道:「稍時老朽再過去晤談,恕不相送。 」

  南瑞麟謝道:「不敢老丈勞步,在下自應趨謁面謝。 」拱了拱手,隨著王虎走去。

  客室內窗明几淨,佈置雅致,坐在榻上游目四望,只見南瑞麟衣履一新,容光煥發,月華似水,映著窗外一株龍爪槐,影射室內,無影婆娑起舞,涼風習習,連日來疲累頓感一輕。

  他心中想道:「侯西書這信函之時,便請他不可寫出自己來歷姓名,另改一不見經傳名姓,說是有事求見並請隨時關照,這樣一來,則省除不少厭煩,耳目比較清淨些,浮生幾曾偷得幾日閑,得過且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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