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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只見對過也是一家客棧,棧外放置了數輛鏢車,車檻上插了兩面鮮豔奪目的紫紅色的鏢旗,隨風搖曳著,只是看不清是什麼字跡。

  須臾,四座大漢走了個一乾二淨,這時,店夥踅了過來,低聲笑道:「大爺千萬別多事,誰叫他們走鏢走在西峽口哩,想這一帶都是鄭當家勢力,這不是自己送上虎口嗎?」大概店小二看見南瑞麟是個會家子,而且衣著華麗,是以這般大獻殷勤。

  南瑞麟笑道:「鄭當家想必就是伏牛山主陸地陰魔鄭天雄吧?」

  那店小二急得面目變色,忙道:「大爺別這麼稱呼鄭當家這個外號,他老人家最忌諱這個,讓人聽見,就是一場大禍。」說完急急走去。

  南瑞麟不由一笑。

  紅日早落,但天色仍未暗,習習清風徐來,暑氣轉消,南瑞麟食完,漫步走出店外,毫不避諱地跨過街道,立在鏢車面前,看看是何鏢局,右手撥了一撥鏢旗。

  南瑞麟究竟是個見聞淺陋,經驗闕如的人,須知這一來,無異於招致人家誤會他是賊黨踩線人。

  那家客棧內板凳上坐了一列鏢行中人,虎視眈眈,突見一個面圓五官方正中年人,身著一襲藍衫,快步跨了出來,大喝道:「閣下這是做什麼?」

  南瑞麟也是傲性之人,也不知犯了江湖大忌,聞言冷笑道:「在下不過瞧瞧而已,與你並無損失,尊駕何必這樣小家氣?」

  中年人劍眉一豎,作色就要說話,忽聽棧內傳出蒼老語聲道:「趙鏢頭,你回來,人家好奇瞧瞧,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姓趙的鏢師,面色倏變平靜,無言地回身步入店內。

  只見棧內一個神情傲岸的大漢冷冷說道:「這小子也真不開眼,咱們這連環鏢旗是好動的麼?鄭天雄是什麼東西!沒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

  真是吃了熊心豹膽!」說著,發出一長聲極其諷刺的大笑。

  南瑞麟聽出他們竟認自己是伏牛山匪黨,當下微微冷笑,投了這人一眼,便轉身走出鎮外。

  西峽口雖是山區一條小街,但此地竟是豫南風景最勝之區,地當浙丹江與端河會聚之處,兩河均可匯至襄陽漢水,南北岸伏牛群峰峭立如塹,江水萬馬奔騰,怒潮澎湃,行船其中,非水形極稔之人,不能操舟,輕則傾覆滅頂,重則舟毀直瀉千里,江岸多是二三十石的輕便小舟,尤以樹木蔥郁,兩旁峭壁上瀉下

  數十道飛瀑,珠玉飛濺,吼聲如雷,震得四山回應,堪稱奇景。

  南瑞麟駐立江岸良久,西峽覽幽,不禁塵意盡蠲,漸漸暮靄四起,漁火明滅,才別過身來走回客棧。

  一宿方醒,窗外陽光已是射入,呀地一聲驚叫,翻身下床,匆匆盥洗進食,便自起程,一踏出門外,

  遙見那幾輛鏢車已是走得沒了蹤影,當時也不放在心上,走在江邊,登上小舟,渡過對岸。

  萬山疊翠,樹木蒼蒼,南瑞麟在晨風習習中,踏在江岸一條崎嶇騾馬小道,邁步若飛。

  約摸走了半個時辰,隱聞前路傳出金鐵交鳴及大聲叱喝響聲,南瑞麟便知連環鏢局出了事了,雙眉一振,飛步上了一處山坡,只見十丈開外有六人捉對廝殺著,雙方掠陣的人不在少數,鏢車已圈好了,鏢夥團團圍定。

  昨日傍晚所見的趙鏢師使的一對三棱鋼,招式老練,鐧影如山,帶出一片呼呼勁風,那神情傲岸的漢子一柄劍展出「八卦遊魂劍法」這是恒山派鎮山劍法,只見他劍走輕靈,掠起漫天劍影,出奇的靈詭,無怪乎他那麼狂傲。

  還有一個發須蒼白老者,掌中一柄鋼刀,端的不凡, 一投手即湧起一片刀影,霍霍生風,刀法是馳譽武林之「七星」刀法,錯非數十年之浸淫,難得施展這麼純熟。

  伏牛山匪徒也非弱者,只拚得難分難解。

  南瑞麟看得心中暗暗納罕,鏢局三人武功雖然不俗,與他所見之一班高手相比,顯然差著一大截,怎敢在此伏牛山區走鏢,這不是自速其死嗎?

  忽見使刀老者刀法一緩,對方匪徒大喝一聲, 一杆齊眉棍直搗而入,那知老者斜身一錯步,右手肘望裡一彎一推,那柄雪亮的鋼刀,順著齊眉棍身飛快的滑去,這招法神詭之極。

  只聽得使棍大漢一聲慘噑,登時這條手臂齊肩截下斜飛出丈外,手掌還自捏緊著,灑下一長條血雨,那大漢左掌護住劍口,鮮紅血液骨骨在五指內冒出,面色灰白,身形卻搖搖欲墜。

  這一來,南瑞麟見老者穩中使詭獲勝,這是任何人辦不到的,不由對老者欽佩已極。

  這邊老者獲勝,那邊神情傲岸的漢子劍身也是同樣使詭, 一閃身,劍尖向對方左肩砍到,對方一枝鋼鞭橫架,那知他即要如此,陡然變招,疾向若空,由左望右推削而去,那削勢無比的快,眨眼,對方一雙手腕頓被削斷,噗隆到地,痛得滿場亂滾。

  南瑞麟幾曾見得這個場面,不禁心驚神駭。

  伏牛山匪徒登時被震住,與趙鏢師交手匪徒一躍而開,驀然間,一聲清亮長嘯破空而起,四山回蕩不絕,顯然來人內功高絕,鏢局老者聽得微微色變。

  嘯音未落,山丘之上一條灰影急瀉,瞬眼之間,場中多出個高瘦灰袍的老道,這老道瘦得驚人,只有一張黃皮遮蓋著,直似一具骷髏,豺眼棱視,炯炯逼人。

  老道甫一落地,看了在地上斷腕亂滾的匪黨一眼,眉頭一皺,面向著鏢局那方大喝道:「你們之中誰削斷他的雙腕?」語音沉厲,嗡然作響。

  南瑞麟忖道:「恁瘦的人卻有這大的嗓子,真是怪事!」

  這時,連環鏢局中神情傲岸的漢子跨前一步,冷笑了聲道:「是我章洪削的,怎麼樣?」

  那老道陰森森的一笑,道:「你倒蠻有骨氣,就看在這點,少時我無常羽士索九齡,也只有向你索回一雙手腕便了。」

  章洪一聽他是無常羽士索九齡,面孔疾變灰白。

  那斷臂的漢子閉住血液外流,蹣跚地走在索九齡身側,道:「小的被金刀叟候西砍斷一臂,請索堂主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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