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水龍吟 | 上頁 下頁


  他轉身匆匆走進殿內,找到飛玄子商量。

  飛玄子微微一笑道:「他老人家習性如此,令人莫測,命你下山歷練雖在兩可之間,必含有深意,貧道也不能代你主張,那全靠你自己心意了。」

  南瑞麟遂決定暫留邙山,他這主意是對的,以他十五歲稚齡,闖蕩江湖,命他何去何從。

  但世事變幻無常,豈能由人自己可以決定。

  三日後傍晚,紅日銜山,那紅霞襯在綿綿無盡黃土嶺上,竟然添上了一圈金邊,絢麗燦爛。

  南瑞麟倚著殿外一顆虯柏,凝視滿天流霞出神,柏韻松濤,白雲掠空,不禁悠然神往,忽見牆外數條人影由山門掠過,身法之快,無與倫比,他心暗訝道:「這上清宮,平日難得有人來,怎麼今天竟有許多武林人物,這樣鬼鬼祟祟,難道有什麼……」,心念一動,便立即望山門外疾走探望。

  到得門外,适才幾條人影已杳,這三年半南瑞麟輕功練得極好,施展身法,形如脫兔地環著上清宮查看,待回至山門外,依然未發現那幾條人影是由何處走去的,心頭納悶不過。

  他正耍跨過山門入內,眼角處忽見有異,仔細一看,不禁驚叫了起來。

  原來山門右側牆上,繪上一顆骷髏頭顱,白牙森森,猙獰可怕,顱骨之下,繪有一柄鋼刀,刀尖滴血七點,赤紅奪目,分外恐怖,這等黑道兇殺標記,從未得見,但心知必有緣故。急急望內竄進,正好飛玄子步出殿外,南瑞麟迎上將所見告知。

  飛玄子一聽,面色突變陰沉,飛步出外,查視牆上所留的記號,南瑞麟目視他的背影發怔。

  片刻,飛玄子又自返轉,口中說道:「老弟,隨我來。」,身形不曾閑著,音落,人已進入殿內,南瑞麟茫然半晌,不知何故,心料必有重大事故發生,否則,飛玄子神色不會這等凝重,遂緩緩踱進。

  邙山三子面色都是十分陰沉,似作了一個決定,瞥見南瑞麟進入,飛玄子忽敢笑容道:「老弟,貧道等有一個不情之請,令師簡老前輩離山之前,曾囑附老弟下山歷練,目前本山變起非常,此是貧道等,當年一段江湖恩怨,不想老弟牽涉在內,最好還是老弟即刻收拾下山吧。」

  南瑞麟急道:「道長說那裡話來,小弟雖然是武學粗淺,但也可稍作一臂之助。」

  飛雲子面色已經是夠陰沉了,突又一寒,大喝道:「你忘了滿門血仇嗎?以你這樣不孝之人,何能立天地之間,微末之技,尚敢妄自逞強,快走,不然貧道生劈了你。」

  南瑞麟心中忿怒異常,無奈礙于飛玄子在旁,不好頂撞,霎那間面紅耳赤,楞在那兒不發一聲。

  飛玄子見狀不忍,伸手拉著他向殿外走出,一面笑道:「老弟,你別生氣,大師兄生就這般脾氣,其實面冷心熱,方才說話也是正理,可不要錯怪了他。」

  南瑞麟也是年輕氣盛,冷哼了一聲:「小弟焉敢對鼎鼎大名的邙山三子生氣。」

  飛玄子啞然失笑,道:「也難怪你生氣,不過你明白貧道等三人來歷出身,及今夜將來本山尋仇之匪党是何路道人物,那麼你就可以原諒我大師兄了……」,說著,不覺已到南瑞麟臥室,推門進入,在榻上一坐,面色極其誠懇,道:「老弟,如今禍在眉睫,不容貧道詳為解說,你趕緊收拾一下,容貧道長話短說,使你明瞭貧道三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我大師兄剛才也不會那麼疾言厲色。」

  南瑞麟望了他一眼,笑道:「小弟只有兩件換洗衣衫,別無長物,說走就走。」

  飛玄子長歎一聲,道:「你大概不知貧道三人當年出身吧,邙山三子就是三十年前南天三凶,殺人如麻,不過有一門好處,從不下手安份良善,之後得遇簡老前輩度化,才束髮出家,說實在話簡老前輩武學,普天之下難有數人望其項背者,十倍南天三凶,遇上他老人家也無法倖存,所以簡老前輩破例開法外之恩,就是為貧道等三人那麼一點好處,及時解救貧道等一步殺身大難,如今想來,這份浩蕩洪恩, 一輩子也報答不完」,說此一頓,天色向晚,室內光線微弱,朦朧一片,遂起身亮開了火摺子,燃著案頭紅燭,又道:「今晚來的匪黨,就是目前黑白兩道都聽了頭痛的『紅鷹會』,崛起不過十年,然而該會幾將江湖上馳名的黑道好手差不多網羅殆盡,昔年貧道三人與『紅鷹會』中人結過梁子,處心積慮非置我等死命不可,只因畏怯簡老前輩之故,遲遲不敢動手,可是他們手眼通天,被他們探清簡老前輩業已離山,是以放膽前來,據知他們規矩,顱骨以下平放著一柄鋼刀,即是在十二個時辰以內,再度來山時就要兇殺報復,刀尖七滴血跡,表明將殺七人,那『紅鷹會』竟連你計算在內咧」,南瑞麟聽得只覺一陣寒意,掠上胸頭,飛玄子說著,投了他一眼,目光中似有一種欣羡神情,又笑道:「老弟得簡老前輩的青睞,可知福緣深厚,真是幾生修來,只是簡老前輩匁匆因事離山,未得完成老弟武學,令人可惜,好在老弟年事方輕,來日方長,必可冠冕武林無疑,就拿老弟現時武學來說,也許你,不自知,貧道三人現也不及,如非老弟有血海深仇待報,到是一個得力幫手,方才飛雲師兄不欲將老弟捲入這場是非之中,深恐誤人誤己,萬一有失,有何顏面再見簡老前輩,是以堅不應允老弟留山……」說至此處,只聞山外一聲聲胡哨亂起,尖銳刺耳,忙道:「老弟,事已危急,速從後山走去,匪黨暗卡密佈,懼防暗算。」,說著連聲催促。

  南瑞麟見他說得有理,自己負有血海深仇,何苦使人家為自己分心,於是匆匆收拾了幾件衣衫,及簡松隱留下的數十兩銀子,打成一個包袱,搭在肩上,將要啟步時,不由用眼投了飛玄子一瞥。

  飛玄子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心意,微笑道:「老弟你放心,紅鷹會雖勢盛,尚難置貧道三人死命,他日我們還可在江湖道上相見,你走吧。」

  南瑞麟與飛玄子年餘相聚,成了忘年莫逆之交,平日談話之中,除武學之外,獲他的教益最多,眼見此次離山不知是生離死別,於是雙目噙淚,依依不捨。

  飛玄子見他惜別之情,溢於言表,不禁暗暗心酸,但是為勢所逼,不能不如此,遂不則聲,掉頭啟門自去。

  南瑞麟一緊鋼牙,隨手拿起一柄單刀,望後山走去。

  月色籠罩山野,蟲鳴唧唧,南瑞麟順著山脊快步飛走,跨過二座山脊,已自離開上清宮有五裡之遙,初次用師門上乘心法「浮雲掠月」絕頂輕功,只覺捷似狸兔,兩耳風生,與上山時顯然不同。

  行近一處崖解前,驀見面前人影一閃,他自動望旁一躍,定睛一看,身前兩尺處,站著一個又瘦又長的中年匪徒,三角眼中露出兇狠之色,頷下一部短髭,根根見肉。

  南瑞麟怒道:「你是誰,為何攔住在下去路。」,休看他只十五歲,在上清宮三年半,每日打練筋骨,形像長得似十七八歲少年,英姿颯爽,語氣也極似成人。

  那瘦長漢子散亂雙眉一軒,冷笑道:「你家香主爺追風太歲崔奇,諒你這小輩也不知道,要知『紅鷹會』,一經伸手,就從未有人逃出網羅,你想跑,豈不是癡心夢想。」,說著十指如風,竟望南瑞麟胸前抓來。

  南瑞麟見他出手如電,不禁心頭一凜,腳尖一點,移形換位,身形斜出兩步,竟然讓過崔奇雙手,可是遠被崔奇指尖沾掃左眉,勁力所及,肩頭微微一麻,幾乎嚇出一身冷汗。

  追風太歲真是人如其名,雙手抓空,立即回身一旋,雙掌又是「金鷹舒爪」往南瑞麟雙肩抓去,勢如疾電。

  南瑞麟雖然習得簡松隱絕學十之三四,究竟毫無閱歷,也不知自己出手功力怎樣,眼見崔奇這等快速,心中一陣發怵,想也來不及想,左掌往外一切,用上「太乙無形掌」中「一元迴圈」,發出八成真力,眨眼,雙方已是接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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