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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一跨出洞口,即聞得一聲宏亮的佛號傳來,只見一個披髮頭陀和南合十為禮道:「貧納百了恭迎諸位施主!」

  陸慧娥搶步掠前,衽袵一福道:「多謝大師相救之恩!」

  百了大師呵呵大笑道:「如非貧納亦被困在洞內,怎會遇上兩位女施主,種因得果,貧衲怎可貪天之功。」說著又道:「諸位施主請至貧納茅盧前敘談,貧納不忌葷腥,業已準備了酒飯。」言畢轉身引路。

  徐三泰大感驚愕,有心想間程乃恭現在何處,陸慧娥在旁扯了扯徐三泰衣襟,低聲道:「徐老爺子暫時最好不要詢問程乃恭的事,晚輩如猜測不錯,大師必會暗中相告。」

  擒龍手陸慧乾一直在注意其妹舉動,忖道:「這小妮子也學簡老弟一般高深莫測,始終未說出她托百了大師救我等出於危境經過!」

  抵達茅廬前,只見廬外林內已擺好長形木桌,斧劈陋制,桌面粗糙不平,另尚有十數木墩、山雞、獐兔、野蔬一盌盌紛陳,熱香四溢,四罎未啟泥封佳釀放在地面,似是片刻前才準備妥當。

  百了禪師含笑道:「諸位請飲用,徐老施主請隨貧納進入草廬,貧納取出一物來,徐老施主便可明白一切了。」

  徐三泰道:「老朽遵命,大師請!」隨著百了大師進入草廬,立時知道百了大師身份。

  百了大師道:「務請告誡其他施主不可吐露此行經過,程乃恭在十四晚送至含鄱口。」

  「他們均是忠肝義膽漢子,只要老朽囑咐,他們絕無洩露此行經過。」徐三泰道:「程乃恭此人,老朽不能……」

  「徐老施主請放心!」百了大師道:「程乃恭被璿璣老鬼擒住洞內之前已然昏迷,迄至如今猶未知陷身何處?亦不知璿璣老賊是誰?貧衲別的不知,程乃恭不知顏中錚現藏身何處,可不知失鏢下落,其餘的事老施主智慧過人,不容貧衲多言。」

  徐三泰道:「大師救助之恩,德重心感,老朽無不遵命!」

  永福客棧是德安縣首屈一指仕馬行台,安商客寓,大院、亭台,房舍不下百數十間,氣派宏偉。

  客棧位在北門外,濱臨湖堤官道,人來車往,熙攘不絕。徐三泰一行已遷往永福客棧東廂獨院內,自成格局,窗明几淨,佈局雅致,窻外花圃嫣紅婉紫,豔發飄香,銀杏古槐籠翠匝蔭,青淨異常。

  展飛虹與陸慧娥兩女獨處一間雅淨廂房談心。

  陸慧娥笑語如珠,妙論解頤。

  展飛虹則芳心落寞,似孤寂無聊。

  陸慧娥嬌笑道:「伊人不見,望穿秋水,依小妹看來不到十五月明之夜,無法與其相見,展姐姐何不放開愁懷,與往昔一般爽朗大方。」

  展飛虹嬌嗔道:「你又在胡說什麼?我是在理解不透此事更雲詭波譎了,使人手足無措,無所適從。」

  「小妹並非胡說,凡事只要聽從徐老爺子之命行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還有什麼事可以煩心的?」

  「話可不是這麼說,為了程乃恭,被誘陷身洞穴,洞主定非普通凶邪,你在隔牆圓孔與百了大師設計求救,我等才可安然脫困,無疑是簡少俠得知趕來,只不知你如何得知簡少俠形蹤,不然百了大師如何能找到他?」

  陸慧娥道:「小妹何能知悉簡少俠行蹤,但小妹第一句話則問百了大師認識簡松逸否?百了大師答稱認識,那麼小妹言說簡少俠形蹤必不在遠,隨便大師用什麼方法,只須將口信帶到,他一定會趕來相救,僅此而已,別無他言。」

  「真的嗎?」展飛虹眨眨眼,似信非通道:「還有許多事更難理解,你說絲毫不知,莫非是受了百了大師之囑,即使你大哥也瞞住了?」

  忽聽窗外傳來擒龍手陸慧乾宏亮大笑道:「展女俠說得一點不錯,我這做大哥老朽無用了!」說時已推門而入。

  陸慧娥嗔道:「大哥,為何在窗外偷聽人家說話?」

  擒龍手陸慧乾正色道:「愚兄是奉徐老爺子之命而來,我等從此多事了,也許片刻不得安寧,永福客棧來了甚多江湖人物,徐老爺子命愚兄將金獅鏢旗插在院外,並通知嚴加戒備,防有人來此滋事生非。」

  「什麼?」展飛虹詫道:「將金獅鏢旗插在院外,這豈非自招禍災?」

  陸慧娥道:「徐老爺子此舉委實高明!」

  展飛虹與陸慧乾相顯錯愕。「眼前無人不知徐老爺子應允相勸長江鏢局追回失鏢,免得居心叵測的江湖人物藉故生事,他們如暗中來,便可格殺無論,話雖如此,恐有心而來的江湖人物詭計多端,防不勝防。」陸慧娥笑笑道:「大哥,你說是麼?」

  擒龍手陸慧乾恍然大悟,頷首道:「九妹,真有你的。」轉身快步邁出。

  陸慧娥忙一牽展飛虹,道:「展姐姐,走,我們也去瞧瞧!」

  客棧座北朝南,進門便是大院,占地甚廣,三合土澆築分外光潔,似一座校武場。

  此刻已是晌午時分,驕陽如火,曬得三合土上冒出熱氣,院中不時現出江湖中人,三三兩兩徘徊遊蕩,目光有意無意注視著東廂。

  東廂兩片黑趨趨的大門虛掩著,門側簷下插著一面金獅鏢旗,在陽光反映下,那金線繡織獅身分外耀眼眩目。

  在南昌府城金獅與長江兩家鏢局是兩雄並峙,字型大小響亮,那些江湖中人無不望而生畏,不敢走近東廂,懼惹禍上身,卻有一雙中年化子走近東廂十丈開外停住。

  一個少了一目,貌像獰惡,一身短衣千創百孔,赤足草鞋,污穢不堪,腰系一條蛇首軟鞭,僅剩下的獨眼,開闔之間精芒逼吐。

  另一個亦是一身短裝丐衣,卻洗濯得乾乾淨淨,獐頭蛇眼,眯戍一條線縫,嘴角下垂,更顯得陰狠森沈,手持一根暗青竹杖,腰脅隆起,不言而知身懷暗器。

  少一目丐者忽冷笑道:「老大,你知道麼?不插長江鏢旗卻插金獅,分明是卻敵之計!」

  「這個我知道,但我們要逼出程乃恭,只有多樹一徐三泰這個強敵了。」忽平飛而出,五指攫向那面金獅鏢旗。

  五指堪堪觸及旗身,東廂門驀然開啟,一股勁風湧出,響起一聲大暍道:「遊恭找死!」

  獐頭蛇眼丐者如風車般輪轉翻了回來。

  只見數條身影魚貫疾掠而出,正是鐵膽孟嘗徐三泰、擒龍手陸慧乾、紫面韋護東方旭、辣手羅刹展飛虹和陸慧娥五人。

  紫面韋護東方旭冷笑道:「原來是丐中雙惡!」

  展飛虹久聞丐中雙惡竹杖追命遊恭,蛇鞭橋長坤凶名久著,無惡不作,不由眸中泛出殺機。

  徐三泰哈哈大笑道:「老朽與二位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沖著老朽所為何來?」

  游恭陰陰一笑道:「實不相瞞,要飯的要找程乃恭!」

  「程乃恭並未與老朽等同行,十五月圓之夜在含鄱口自必見到,兩位不妨去含鄱口等候才是。」

  橋長坤獨目一瞪,冷笑道:「就憑你三百兩語便妄想將我兩個要飯的退走,要飯的偏不相信!」

  江湖人物漸圍觀如堵,突從人叢後響起語聲道:「老夫相信!」

  人群一分,大步跨出日月雙環易煥堂。

  丐中雙惡目睹易煥堂現身不由面色一變。

  橋長坤冷笑道:「易大人,江湖恩怨,與官府何關?」

  「橋長坤,你存心無事生非,程萬恭與你們何怨何仇?說得明白,還可免去一死,否則難逃喪身之罹!」

  橋長坪桀桀怪笑道:「易煥堂,別人怕你,要飯的卻不怕你!」

  易煥堂冷冷答道:「易某今天須將你們官府治罪,你們行刺撫台逃去,別以為易某不知!」

  雙丐面色大變,遊恭道:「易煥堂,你不要持著官府之勢誣人入罪!」

  「易某怎能不使你們心服口服!」易煥堂冷笑道:「那日清晨你們丐中雙惡易著黑衣蒙面潛入府署,志在擄走顏中錚程乃恭妻兒,不料其家小已移至他處,又為人發現,不得已改變心意襲殺撫台,欲圖嫁禍於人,殊不知救星天降,你們被驚驅退,卻在橋長坤身上留下一點記號。」

  橋長坤大驚失色道:「什麼記號,你無須危言恫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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