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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第十二章

  且說談靈出得門去,似漫無目的眺賞谷内美景,不覺走至一條山澗前,澗水奔流急湍,響聲如雷。澗上架設獨木小橋,橫跨六七丈,橋端守立著一個帶刀錦衣勁裝武士,面色沉肅森寒。

  談靈趨前抱拳笑道:「請問兄台,柏姑娘所居之處從何而去?」

  錦衣漢子目光注視了談靈一眼,道:「閣下想必是本谷嘉賓談靈老師吧?過橋即是柏姑娘所居,但邇來姑娘肝火甚旺,往往為了細故動輒重處,不死必傷,閣下小心一二。」

  談靈道:「多謝指教。」真氣一提,身形如飛掠過獨木橋,轉過屋角,黛翠籠蔭中突傳來一聲斷喝:「站住!」

  只見一條身影疾閃而出,正是那符竹青。

  符竹青早知唐夢周此刻必來,卻故作不識,打量談靈上下一眼,冷笑道:「尊駕可知此處為禁地麼?」

  談靈微笑道:「在下知道,但不得不來。」

  符竹青目露訝詫之色道:「朋友此話何解?」

  談靈淡淡一笑道:「在下姓談,單名一個靈字,乃二谷主多年舊交……」

  符竹青沉聲道:「這個老朽不想知道,尊駕雖是二谷主之友,但山主姑娘所居禁地,老朽絲毫不能通融。」

  談靈大笑道:「閣下容在下說完再作決定如何?」

  符竹青皺眉道:「談朋友請講。」

  談靈忽面色一肅,道:「茲事重大,不容走漏半點風聲,閣下是否柏姑娘親信,否則在下無法吐實。」

  符竹青見他說得如此鄭重,不容不信,道:「老朽符竹青。」

  談靈故作哦了一聲,道:「原來是符老,在下久聞大名。」遂即施展心光傳音之法敘出來意。

  符竹青臉色頻頻變異,目中暴射驚芒,道:「居然有此等事,難怪我們姑娘性情大變,你我須籌思良策以免打草驚蛇。」說著兩人連袂慢步,娓娓細語行去,似故友久別重逢。

  這情形早有暗中監視談靈的顏鴻慶親信飛報與顏鴻慶知道。

  談靈與符竹青繞過一座山嘴,眼前突然開朗,呈現一片奇景,亭台樓院隱現在峰穀間,錯落有致,奇松翠柏,琪花瑤草,鵝黃姹紫,馥鬱送芬,處處飛瀑流泉,瀉珠鳴玉,令人悅目神怡。

  正行之間,談靈猛覺身後一股急風破空,勢如泰山壓頂襲至。

  談靈身形奇快一滑,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抓去,篤的一聲,一把抓住一柄飛龍鐵拐。

  只見一條龐大身影飛落,右手仍自緊抓飛龍鐵拐不放。

  談靈定睛望去,見是傅靈芝,滿頭霜白如銀長髮蝟張飛揚,神態威猛駭人。

  傅靈芝使盡平生真力,卻未能將飛龍鐵拐奪出談靈手外,不禁大感凜駭。

  符竹青忙道:「此人是老朽童年故交談靈老師,為何不見容于傅嬤嬤?」

  傅靈芝冷冷笑道:「符老忘懷了姑娘嚴令麼?陌生人不准妄入禁地,犯者格殺無論,符老不該領談朋友不經允准便自入來。」

  「不錯。」符竹青道:「但談老師亦是奉了二穀主之命來此求見姑娘。」

  「胡說。」傅靈芝冷笑道:「二穀主已先後遣來十一名高手防護姑娘,姑娘不勝忿怒,言明今後不得再遣人手,二穀主亦已應允……」

  語聲未了,符竹青含笑道:「傅嬤嬤可否同至老朽草居坐敘片刻,如老朽不當,願領重責。」

  此刻談靈已放開飛龍鐵拐,身形讓了開去。

  傅靈芝悻悻地瞪了談靈一眼,冷冷答道:「好。」

  符竹青居屋相距不遠,片刻即至,只見是三間石屋,砌壘平整,屋內陳設雅潔,窗明凡淨,織塵不染。

  談靈笑道:「此處甚好。」忽地面色微變,右掌望窗外虛空迅拂。

  只聽屋外傳來一聲冷哼,接著重物墮地音響。

  談靈忙道:「符老速在屋外布下禁制,防人窺聽。」

  符竹青疾逾閃電掠了出去。

  傅靈芝尚未覺察談靈就是唐夢周,滿臉疑愕神色,但察出談靈武功高不可及,神態從容,嘴角隱泛一絲笑意,耐人尋味。

  須臾,符竹青挾著一人進入拋在屋角,道:「此人並非本谷中人,怎會潛入禁地,莫非我等奇門佈設均為外人知情麼?」

  傅靈芝面色突變,目泛怒光向談靈喝道:「此人顯系尊駕同道,用心不言而知,分明意欲對谷主姑娘不利。」

  符竹青忙道:「傅嬤嬤不可誤會。」迅附耳蟻語一番。

  傅靈芝笑了,自返穀後她就未再展露笑容,憂心仲忡,無日或釋,這笑卻是心底發出,似久雨初晴,興奮已極,低聲道:「真是他麼?」

  談靈忽目光示意傅靈芝一眼。

  傅靈芝會意,只見談靈迅疾無比朝那匪徒胸腹諸處穴道點了數指。

  匪徒本已昏厥,驟然驚醒破口欲罵,突感全身刺痛,繼之又如火焚,不啻置身於沸油鼎沸中,禁不住咧嘴哀噑。

  驚人的是這陰毒手法竟然不損及內腑,但痛苦卻非人所能禁受,匪徒四肢急顫,額角冒出豆大汗珠,涕泗橫流,目瞪口張,從匪徒眼神中可瞧出驚悸已極。

  談靈冷冷一笑道:「尊駕最好實話實說,受何人所遣,到此何為。」

  那匪徒顫聲道:「在下奉二穀主之命暗中注意閣下。」

  「這卻是為何?」

  「二穀主似對閣下來歷有所懷疑。」

  「真的麼?」談靈冷笑道:「閣下恐言不由衷,我相信尊駕乃二谷主親信心腹死黨,但並非無憂谷弟子,顏鴻慶薦引十一名高手來此明為保護柏姑娘,卻暗中監視柏姑娘一舉一動,尊駕更是那十一名之外,與他們互通訊息,潛入此禁地百泉崖多日……」

  匪徒心中大駭。

  談靈更道:「潛藏這百泉崖內似不僅尊駕一人。」語聲沉寒,不怒而威。

  匪徒忽慘笑道:「殺死在下也無濟於事,恐閣下難逃出二穀主手掌之外。」

  談靈朗聲笑道:「尊駕無須危言恫嚇,但尊駕不會死,卻須受盡百日痛苦,我卻不信尊駕能禁受得住血幹髓枯之苦。」

  語音略略一頓,又道:「至於我在顏二穀主面前更有一套說辭,堅指尊駕受五毒堡收買,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顏二谷主必然置信不疑。」

  「二穀主怎會相信。」

  「死無對證。」

  生死二字給人恐懼之深,千古以來很少有人勘得破,江湖人物何能例外,那匪徒眼前所受活罪更無法禁受。

  匪徒顯然膽寒了,苦笑一聲道:「閣下委實心狠惡毒。」

  談靈笑道:「狠毒並非是我,而是尊駕,柏姑娘性情突變為暴戾,顯系受藥物所制,尊駕如能吐出實情,便可饒你不死。」

  匪徒只覺此刻身受之苦生不如死,若不吐實,不知談靈還要用什麼辣毒手段,顫聲道:「在下願說。」

  談靈一聲「好」字出口,右手食指已飛落在匪徒「天府」穴上。

  匪徒渾身火焚之感立失,卻平添了一種蟻食蟲咬感覺,右手拭除滿面汗珠,知不吐實也不行了。

  原來柏春彥此人武功卓絕,性情更剛愎無情,心腸宛如鐵石般堅硬,凶邪雖欲以柏月霞生死要脅,但卻投鼠忌器,深恐弄巧成拙,萬一柏春彥反臉無情,一番圖謀將付之流水,故忖出以毒攻毒之策,用藥物迷亂柏月霞心性,與其父反目成仇,如此可杜塞悠悠之口。

  談靈俟他說完,道:「藥物系假諸何人之手?」

  匪徒答道:「顏二穀主所遣之人每人身旁都有,防不勝防,更無解藥,閣下不能打草驚蛇,殺了他們更無益有害。」

  「不錯,尊駕所言甚是。」談靈說著一指疾如電光石火點出,匪徒應指昏死過去。

  傅靈芝憂形於色道:「少俠請速設法相救。」

  談靈長歎一聲道:「江湖詭詐,在下涉身其中雖說短暫,卻已非一日,但迄今仍茫然摸不著一絲頭緒。」沉吟須臾,又道:「我那月霞義妹仍是傅嬤嬤貼身護侍麼?」

  傅靈芝頷首道:「老身及二婢輪流伺奉,但二穀主卻遣來一位嚴薇薇姑娘,那嚴姑娘玉貌花容,意思靈巧,與姑娘善處如異姓姐妹,老身等卻深懷戒心,只覺無法推心置腹。」

  談靈點點頭道:「傅嬤嬤能引嚴薇薇來見在下麼?」

  傅靈芝面有難色道:「嚴薇薇寸步不離,食則同桌,寢則共榻,恐難如願。」

  談靈微笑道:「如此看來,月霞義妹所受藥物之毒還不甚深。」目注符竹青一眼道:「符老,在下借用一下文房四寶。」

  符竹青立時取來筆墨紙硯,濡筆剔毫。

  談靈接過在紙箋上寥寥寫上數筆,折疊妥當交與傅嬤嬤,道:「嚴薇薇倘不允來此,逕將此函遞與,她必然前來。」

  傅嬤嬤目露詫容道:「少俠認得嚴薇薇。」

  「正是!」談靈率直承認,續道,「嚴薇薇此來系一半受在下之托,月霞義妹罹毒不深,不言而知嚴薇薇已暗中弄了手腳,減去一半份量。」

  傅靈芝面現笑容道:「如此老身去了。」

  談靈道:「嚴薇薇來時必須行蹤慎秘,不可讓其他十一人知道。」

  傅嬤嬤笑應一聲,閃出門外而去。

  須臾——

  符竹青獨自一人飄然出室,神態從容,走出十數丈之外,驀聞一清冷語聲道:「符老慢走!」

  只見一叢紫茉莉花叢中冒出一笑容滿面,宛如一尊彌陀中年人,身軀肥胖卻不臃腫,道:「符老,來人是誰?」

  符竹青見是顏鴻慶所遣高手之一笑彌陀方思遠,遂靄然一笑道:「方老師不認得麼?此人名談靈,受二穀主之命前來。」

  笑彌陀方思遠笑容未減,目中神光卻閃出一抹駭異之色,道:「二穀主又加派了一人前來,柏姑娘必不應允。」

  符竹青道:「談靈奉命查明百泉崖有無五毒堡門下潛伏。」

  「五毒堡?」

  「正是!」

  方思遠道:「百泉崖伏椿密佈,怎有五毒堡門下潛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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