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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假客商屈躬會三傑 真俠士抵掌論群英

  允貞將手裡的半截鐵鍊也扔在地下,含著笑走過去,就坐在一把椅子上,白髯老人就坐在他的對面,那本書仍攤放在一旁,允貞一看,原來是一個抄本,題名為「維止錄」,上寫「石門呂留良手著,後學曹仁虎恭抄。」

  允貞不知裡面寫的是什麼,只問說:「老先生,你就是呂老先生嗎?」

  這白髯老人搖搖頭說:「不是!呂老先生現已去世了,我姓曹。」

  允貞再看著那本書皮,就又拱手說:「哦!原是仁虎老夫子,眼拙眼拙!」

  曹仁虎驚訝的說:「你認識我麼?」

  允貞信口說:「雖不認識,我可是久仰大名,知道老夫子不止是當代的儒宗……」

  曹仁虎嘆息著說:「慚愧!慚愧!鼎革以後,我為時事所迫,不幸在現在的朝廷裡,又作了幾年官,幸喜我退身還早!」

  允貞借著話答言,就點頭說:「本來是!老夫子你原是一位清高的人,你是前明的遺老,何況又是一位俠客,做官當然不合你的脾氣,還是作個山林隱逸,風塵奇俠,才對!」

  曹仁虎被他恭維得又是喜歡,卻又是感慨,誰曉得這個不速之客,這素昧平生之人,剛才還打得很厲害,現在竟是個「知音」。於是他高興了,叫那少婦給倒茶,那少婦已經將插在牆上的短劍取下,依舊掛在身邊,她微胖的美麗的臉還帶著點怒氣,可是聽了白髯老人曹仁虎的話,不敢不過來,一半還生著氣,一半可是恭敬的,給允貞斟了一盅茶。曹仁虎就指著說:「這是我的女兒她的名又叫曹錦茹,已經嫁出去了,但因為夫婦不甚和睦,所以這次我才帶她出來,也是為叫她到外面散一散心。她會一點武藝,也不過是自幼我隨手教給她,作個遊戲的,並不是專為打江湖,也並不是為欺淩人!」

  允貞點頭說:「我知道!曹老夫子你父女的俠名,久已海內鹹知。」

  曹仁虎又驚訝的問說:「你是聽誰說的?」

  允貞笑了笑卻沒有回答。曹仁虎又指著那和尚說:「這位勇靜師傅,是柳陰寺了因長老的大弟子,你是久走江湖的人,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一篇歌,其中有兩句話是『霞嶺兩棵松,龍蛟拜俠僧,』俠僧即指的是了因長老,乃今世第一奇俠,他的兩位弟子,一龍一蛟,龍就是跟從他在南方,蛟即是這位!」

  允貞一聽,不禁十分驚訝,他非常驚訝這勇靜和尚乃是一「蛟」,此僧武藝不錯,但是還不能夠怎麼樣超於我。可是了因,我沒聽說過那個人的名字,然而,必是南北聞名的一位無敵的俠客無疑。同時他說的那一篇歌謠,我連聽說過也沒有,真應當問問。可是也不要透露我是初出茅廬的樣子,而惹他們的輕視呀!他還在想,這時曹仁虎卻問說:「你是聽誰說的,怎知道我的?」

  允貞微笑,說:「我也非是只聽一個人說過,比如司馬雄和他的父親司馬申,他們就全都提說過你。」

  曹仁虎搖頭說:「我沒有聽說過有這麼兩個人!」

  允貞不由得臉紅,說:「這兩個人,都是江南有名的俠士。」

  曹仁虎搖頭說:「哪裡!江南的俠士,最有名的只有八個,江湖流傳的那篇歌謠說道:

  『要不貧,問周潯,
  要不冤,請問白泰官,
  周老多病白失時,
  請問金陵鳳凰池,
  鳳凰真英武,
  不如曹仁虎,
  虎嘯一聲萬獸服,
  女中更有女丈夫。』

  又雲:

  『江上飛鶴鷺,
  群俠盡甘服;
  霞嶺兩棵松,
  龍蛟拜俠僧。』

  這就是八個俠客,其實連剛說過的龍蛟二僧,已經是十個俠客了,哪裡會還有一個姓司馬的呀?哈哈!我看你的武藝也不弱,但大概你還沒在風塵中見過什麼世面!」

  曹仁虎意氣昂然地說了一遍話,尤其他把那歌謠,說得更為流利,好像就是他編的,他掀著白髯,微微傲笑,勇靜和尚在旁邊也不住淡笑了一聲。曹三姐曹錦茹更是輕視的向允貞看了一眼,仿佛這就把允貞給壓下去了,他竟連一個真正的俠客也竟不知,可見是一個初出茅蘆的人,他本人的名字那是更不值得打聽了,必定是一個無名的小輩。

  此時,允貞聽畢,已經有些發呆了,本來是正發愁訪不著俠客,如今竟聽了這一大套俠客的名字,豈不值得喜歡?何況,所謂「蛟」的勇靜和尚,不必說了,而那「鳳凰真英武,不如曹仁虎,」這位老俠就在面前,他的武藝今天並沒有全施展出來,但已見工夫卓絕,還必定有些特殊的真技藝,不可輕視!再說他必定與那八個大俠客,全是好友。所以,我倒實在不可以不知為知假充老江湖,反把這些真俠客盡皆失之於交臂,這可真是千載不遇的機緣,如果由此一人,而得以結識了群雄,那允貞縱有司馬雄,又何足道哉?即使加上府裡的那幾個……這些話也沒有說出,卻先起座就向曹仁虎打了一個躬,說:「老夫子你的這一番話真使我頓開茅塞,現在想請你把那些俠客的事蹟,來歷,都對我說一說,以使我增長一些見聞!」

  曹仁虎又飲了半杯茶,便說:「這些人的事蹟和來歷,我此時也沒有功夫詳細告訴你,只可略略向你說說,以便指給你幾條明路,將來你若遇有機緣,可以一一去拜訪他們,不過你如像剛才到我這裡來這種樣子可不行!」

  允貞不禁的慚愧,說:「剛才我實在是太為魯莽了!」

  曹仁虎擺擺手說:「我不能夠怪你,我這個人的氣量,還自覺得寬宏,何況我現在也正在失時無路之際。好!你聽著,我來告訴你吧!」

  當下,不但允貞,連勇靜和尚跟曹錦茹,也都在傾耳靜聽。

  曹仁虎掀著白髯說道:「要不貧,問周潯——此言俠客周潯,最能濟人之貧困。(著者按:周璕之「璕」字,在前人筆記中均寫為玉字旁,在普通字典內亦無此字,茲為排印便利起見,故均用三點水之「潯」字代替。)要不冤,請問白泰官,白太官是常州武進人,身輕似燕,武藝超群,他專能夠申人之冤,平人間不平之事,他是八俠之中的第七人,但是周潯老俠身弱多病,白泰官又因與人比武失意,俱已飄流不知何往。金陵鳳凰池,系指八俠中的末座,甘鳳池而言,此人名次雖在最末,武技卻是最高,至所謂:鳳凰真英武,不如曹仁虎,這是妄言,我在八俠之中雖為第六人,然而自知是濫竽充數……」

  允貞說:「老夫子你太為客氣了!可是我再請教,八俠之中的第一位是哪一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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