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度廬 > 雍正與年羹堯 | 上頁 下頁


  裡院住的都是女眷,允貞可不常到裡院去,尤其近些日,他完全在那臥室中獨自一人,籌畫他的那些事情,所以府中的女眷,都已多日沒有見著他了。

  今天,他特別的有心事走到了裡院,依然呆呆地站著出神。然後,到了他的妻子的房中,(貝勒之妻,府中稱為「福晉」。)他的這位福晉是一位既賢德,且甚聰明的人,可也猜不出他為何這樣的憂抑。他略坐了一會,便又去到他的妾(府中稱之為「側福晉」)的房中,側福晉生得非常美麗,並且精於繪畫,現在又正在畫著山水,畫的是江南風景。

  允貞看了一會,便又出屋去了。依舊回到前院,他那臥室裡。當夜二更以後他命人又去看看那姓申的老頭兒的情形,據說是已經睡了,睡得還很熟。他的心裡反倒疑惑起來,暗想:莫非那老頭兒真不是什麼奇人俠士?我弄錯了?自然,就這樣的養活他,也沒什麼不可以,不過顯我愚笨了。當下心中頗不痛快,手提著寶劍又出了屋子。只見今夜的月色,依然很清朗,四下雖無聲患,可是各處都有人在戒備,連他府中的總管事的程安。都親帶著幾名護院的,在各院巡查。並且不准說話,腳步要輕些,以免驚擾了裡院的女眷。但是,在隔著兩三個院子,卻風送來一種笛聲,非常的婉轉悲涼,這必是外號叫「十個口」的鄧仙在那裡又表現他的吹奏的技藝了。允貞站立著聽了一會,就覺著不大好,因為這種樂、纖柔的笛聲,頗能夠迷惑人,使他的雄心仿佛有些發冷。

  他趕緊走開了,又進到裡院,見各屋中的燈光都已昏暗,只有他的側福晉屋中,燈光還很亮的,大概不是在繪畫便又是在讀書了。他不由得有一點兒女情長,然而卻更加強了他的貪心和壯志,也沒有到側福晉的屋裡去,就又回往他的臥室。這時,院裡靠著牆蹲著四個護院的,眼前還放一個蒙著綠布罩子的燈龍,正在一塊兒低著聲閒談。允貞一看,防犯得到確實嚴密,只是恐怕待會兒秦飛回來,倒費事了。

  他進到臥室裡,忽然吃了一驚,因為他這臥室,連隨身的那個小常隨,都非喚不得進來。現在幾支蠟燭的燭花已結得很長,黯淡的燈光之下,椅子上竟坐著一個青衣的人正在看著一本書。允貞頓住了腳步,其實他只要一退步,就可以出屋。而將護院的全都喚進來捉住這個人,但他並不這樣做。他反倒一聲也不言語,並將屋門帶嚴了,手攜著寶劍往近走去,他笑著說:「你真好身手!院中現有人,你還能夠進屋來,可佩!可佩!」

  這個人也一點不像別的賊,見了主人,立刻就得嚇跑,這人卻連起身也不起,只抬起頭來,向著允貞看看,從容的說:「我已等侯多時了!」

  這人一抬頭,允貞就更看清楚了他的相貌,正是昨夜來過的司馬雄,同時越覺著他長得與那姓「申」的老頭兒有點相似,就笑一笑,說:「我猜著你今夜必定來,我並且已派人請你去了。」

  司馬雄微微地歎道:「昨夜你若是這樣的豪爽,你在月下,回身看見我的時候,你若不退步,不掄劍,能夠顯出鎮定而有魄力的樣子,我也就不至於走了!我來到京師,本來就為找一個識主,在你們弟兄之中,我覺著你最可成事,所以我才做毛遂自薦,於昨夜來訪你,但我一看你的氣度還不夠,所以我就走了。今天,不料你的兄弟允異,他比你認得出人來,不知他從那裡知道了我,他竟派許多人恭請我到他的府裡去。」

  允貞說:「今天我是遠去了一步。」

  司馬雄點頭說:「我知道!可是我見允異比你們的氣度大而且才識高,他的府中已有了不少位的豪傑,有文有武,他都卑躬下士無微不至,使人感激,今天我來到這裡,實在同你說,是他要叫我來取你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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