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玉鑫 > 萬里雲羅一雁飛 | 上頁 下頁
二四


  「老客你懂得牲口?哼!」說著他冷哼了一聲,跳下車轅,乾脆解開肚帶和韁繩,牽出兩匹騾子溜起大圈兒來了。商五洲暗自冷笑。他慢吞吞地下了轅座,掀開車簾,悄聲對珍娘姐弟說道:「這個趕車的大漢來路不正,等會兒也許要出事,姑娘到時候別慌,別亂跑,守好金朗,萬事有我。」

  珍娘嬌柔地點著頭說道:「師兄放心對付面前,我不怕!」

  金朗也接口說道:「師兄,打得起來不?」商五洲暗忖真是小孩子的心性,只好笑笑,沒回答他。

  這時來路上有兩騎快馬,飛馳近前。馬上人猛地緊拉韁繩,兩馬長嘶一聲八蹄兒倏地停下,動都不動。馬上原來是兩位背著寶劍的姑娘,一身白,白衫白褲白鞋白帶;白紗遮著那張隱約看來美豔無倫的粉臉,襟前一朵紅花。雙雙飄身下馬,姿態妙絕,翩翩若玉蝶臨花;遮臉的雪紗隨風揚起,露出了黑白分明的一雙星眸,和粉頰上的兩個梨渦,嬌媚俏美難以描畫。說什麼一笑傾城,再笑傾國,這兩位姑娘只消瞟你一眼,那種含蘊著無法形容的熱力,何止勾魂攝魄,足能蝕骨酥筋,令人心甘情願的無所不予。

  商五洲摸不清這兩位姑娘的來路,卻知道不是好相遇。貌相兇惡的車把式早已停步,直勾著一雙賊眼,失魂落魄般地看著兩位白衣姑娘。這時,兩位姑娘已緩移蓮步向商五洲這輛馬車走來。幽蘭香氣襲人,迎風遠遠送到。這時,那旁邊一輛車上駕轅的英俊漢子不知是對誰說道:「咱們走吧!這兒要出事了。」

  兩位白衣姑娘聞聲停步,回頭看了那漢子一眼,倏地轉身向他走去。到了近前,左邊那位姑娘說道:「你在跟誰說話?這兒要出什麼事呀?」聲音美妙如奏仙樂,若黃鶯出穀,似銀鈴震鳴,確是好聽得緊。那漢子卻連眼反都不抬,回頭對馬車裡面說道:「就要起程了,大妹你可坐穩些。」

  「慢著些兒,我就不信。」另外那位白衣姑娘,氣惱地說出這句話來,身法好快,已經掀開了轎簾子。裡面適巧有人探頭張望,原來是位絕色美人,粉面凝脂,秀髮堆雲,雙瞳剪水,彎月成眉,檀口貝齒,端莊嫻雅,令人不敢仰視。

  兩位白衣姑娘豔美絕俗,适才不忿那漢子對自己的蓋世容顏視若無睹,如今一見轎中人兒的體態模樣,覺得有些自愧弗如了。絕色美女嫣然一笑道:「兩位姊姊剛剛說是不信,能告訴我是不信什麼嗎?」

  白衣姑娘羞紅玉頰,車內老者卻開朗笑著說道:「你二哥又犯了牛脾氣,沒回兩位姑娘的話,惹惱了人家。」

  兩位白衣姑娘隔著紗巾,瞟了車轅上那個英俊漢子一眼,驀地雙雙心頭一凜,那漢子並不算極俊,但卻迷人!兩位姑娘說不出來是為什麼,就覺得那漢子和別人不同,情不自禁的又瞟了一眼,心頭怦怦顫動。

  這時,那位絕色美人輕啟攖唇說道:「二哥哥天性不大喜歡多說話,兩位姊姊擔待些個。」

  「沒什麼,其實也難怪令兄,是我姐妹魯莽了些。」

  車轅上的漢子此時卻含笑說道:「大妹,咱們該走了。」

  美人兒點點頭,兩位白衣姑娘卻突然說道:「使不得,還是等會兒走吧!」

  那漢子皺眉看了看左邊的白衣姑娘,姑娘接著道:「你看什麼?前面有些極惡的強盜。」

  那漢子微微一笑,另一位白衣姑娘又道:「你說你不怕,可是別忘了轎子上的這位姊姊。」

  那漢子左眉一挑,眨了眨眼,右邊的姑娘接著說道:「你別只顧使氣,小心些總是好的。」

  左邊那位白衣姑娘又說道:「信不信由你,那旁馬車上的車把式,就是……」

  那位絕色美人兒這時又開口說道:「兩位姊姊,我二哥哥什麼時候有說過不信你們的話來著?」

  兩位白衣姑娘並未思索,立刻回道:「他說過,他的眼睛會說話……」

  那漢子聞言呆得一呆,絕色美人不禁嬌笑連聲,馬車內的老者也止不住開朗的揚聲長笑起來。白衣姑娘羞得轉身就跑。驀地亂馬蹄聲震響,迎面馳來八騎快馬揚起漫天塵霧,刹那到達近旁勒韁停蹄。馬上人一色杏黃衣衫,紫紅腰帶,個個兇悍得怕人。

  商五洲不由暗中叫苦,他從這些人的衣著上,認出是橫行豫、晉、秦三地的「紫帶」幫匪!兩位白衣姑娘毫不驚慌,一位退到那英俊漢子的馬車旁,另一位若無其事的走近商五洲的車後。

  此時那個貌相兇惡的車把式,飛奔跑近八騎馬旁,恭敬的對馬上人指著商五洲和兩位姑娘,稟說不已,半晌方止。馬上人點著頭,一揮手,車把式退到一邊。八騎駿馬緩緩移動,但都遠隔數丈,弧形包圍著兩輛馬車,不下馬,不說話,虎視眈眈!

  移時,遠處電掣般馳來一匹黑漆烏驪,馬上人銀衫紫帶,格外顯目;金鞍下衫猩紅氈毯,毯垂杏黃絲纏,華麗至極!

  烏驪在數十丈外,已放慢蹄步;商五洲逐漸看清馬上這人的模樣,慘白的一張喪門臉,吊客殘眉;血紅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細縫,雙耳輪俱殘缺;無須,黑髮,手如箕,指似鉤。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蹄聲終止,先前那八匹駿馬上的騎者,一式兒飄身離鞍,恭誠敬畏的深施一禮,然後肅立一旁!烏驪馬上的這個人,冷峻地用一對鷹眼掃視了商五洲等一遍,目光停在那兩位白衣姑娘的身上。吊客殘眉挑了兩挑,喪門臉上擠出來一絲鬼氣陰森的凜笑,嘴角自然下垂,冷哼了一聲!緩緩抬起右手,那形似鷹鉤的食指,向兩輛馬車的軟簾一指,然後往上一挑,輕輕地但卻極具威嚴的說道:「打開!」另外八名兇悍的大漢,轟雷也似的答應一聲,分出來兩個人,大踏步地走向兩輛馬車而來。

  商五洲認出烏驪馬上這人是誰,深知自己的功力差人多多;但身為武林弟子,捨生取義甯死不辱,霍地自車轅上站起,揚聲說道:「紫帶幫的朋友們停步,我有話說!」那兩名大漢理也不理,仍然大步走來。

  商五洲一邊暗自準備,一邊又揚聲說道:「『鬼狐』車旋,我要你答話!」

  「爾等停步!」鬼狐車旋一聲吩咐,兩名大漢立時停步,像塊木頭似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車旋冷冷地說道:「報上你的姓名,然後說你要說的話,快!」

  那兩位白衣姑娘輕蔑地嗤笑了一聲;車旋盯了她倆一眼,嘴角泛起冷酷惡毒的無言笑意!

  商五洲咬咬牙,拱手為禮說道:「在下商五洲,呂梁山門下弟子,奉恩師諭令,護送師弟、師妹到『晉源』,望紫帶幫中朋友……」

  「白秀山何在?」

  「他老人家有事長安!」

  「車旋和他沒有交情,姑念你乃晚生後輩,留下你那師弟、師妹,去給白秀山送信,一個月之內,著他到『白石掌』要人!」

  商五洲不由大怒,還沒接話,車旋已再次對那兩名大漢說道:「話已說完,爾等仍按前令行事!」兩名大漢高應一聲,邁動腳步走來。

  商五洲不再多說,注視大漢不懈,兩名大漢於是分撲兩輛馬車。兩車相距不遠,轉瞬大漢已然走近;商五洲正待等他行近的時候,倏地出手制住這人,豈料兩位姑娘竟然姍姍迎了上去。大漢冷笑一聲,仍然高視闊步朝前直走,眼看著要和姑娘撞到一塊,不知他們用的是什麼身法,其疾無比,倏地閃到姑娘身後。那料想兩位姑娘比他們還快,往回一飄,恰好又擋在大漢身前。

  兩名大漢不由一楞,霍地身形再變,又轉到了姑娘身後。

  怎知姑娘身法特異,晃晃眼還是攔在大漢的身前!大漢已然著惱,相距馬車又近,本應出手對付姑娘,不知何故卻一心想要先掀開兩輛馬車的門簾?

  他倆身法再變,倏然飄起,兩位姑娘高拔直追,這次卻上了當,大漢竟然互易車輛。這招出人意外,兩位姑娘不禁羞怒,緊隨著飛縱趕到;可是大漢的右手已然探出,距離車簾不足兩寸,阻攔不及了。

  恰在此時,怪事突生!那兩名大漢因為幫規所限,必須貫徹了先前的命令,才能放手對付兩位姑娘;又看出姑娘身手極高,萬難之下,仗著素日默契,驀然互易對象,果然如願。大喜之下,手已伸出,自覺必能成功,誰知「七坎」重穴一麻,竟然不能言動!各自空伸著右手,狀至滑稽;頭上冷汗直流,頸間青筋暴露,像極了泥塑的小鬼,只是帶些人氣。兩位姑娘適時追到,本已發出煞手,卻很快的收回。她倆個互望一眼,交換了個諒解的神色,仍然回到原處。

  車旋不知另有奇變,他在遠處,看到白衣姑娘飄忽詭異的身法,曾經皺眉;後來手下巧出妙計,眼見功成正在高興,突然看,到白衣姑娘淩空,雙伸玉腕,自己座下的兩名高手,竟然立被制住,不由凜悚!羞怒之下,凶性頓發,自認功力深淵,天下無敵,只要小心應敵,必不致敗北,立即揚聲喝問道:「賤婢報名!」說著他飄身下馬,因為他料到座下其他高手,皆難敵過對方。

  兩位白衣姑娘冷笑一聲說道:「醜鬼聽著,姑娘是太岳山太白谷『太白仙姥』門下,『太白四女』中的華音鶯、華飛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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