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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前三起是當地的居民,風聞尹正清在鄰鎮翦除了飛天夜叉陳大忠夫婦,揚言還要上蒙山鋤其餘孽,早就在路途上等候了。

  燕京三俠神氣不凡,一望而知。這些感恩的良民,立刻上前通知,說蒙山中聚集了大批的悍匪行將不利於三俠。

  尹正清表示了謝意,同時也請他們放心,表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掃蕩餘盜,為地方上除害。

  第四起來報告時,竟是在酒店中會過一面的翟老兒。

  年羹堯已打聽清楚,知道此人名叫翟星漢,外號稱為幹坤鼠,與高則明是同一時期出道江湖的人物。

  他武功稍遜,被壓抑著,一直不得志。

  他雖然受邀為魯氏兄弟復仇而代,私心卻是希望蒙山的勢力整個被擊潰,自己好有機會出頭。

  於是他所提供的消息最詳細,還包括了魯氏姐妹的種種佈置與陰謀,尹正清倒是很重視。

  他聽完後還作了一番商量,才叫翟星漢先走了,臨行時更送他十顆明珠作為酬謝,於是他們才躊躇滿志,從容登山。

  山勢的確險峻。

  如果魯氏三姐妹不想將他們誆上山去一舉剪除的話,只要派幾個人據守山口,用強弩飛石為阻,就可以將他們擒在山下了。

  但她們對殺死師兄之仇耿耿在懷,非得之而後快,才撤掉埋伏,直放三騎登山。

  走在山道上,就發現不斷有人在上面以紅旗向前面搖揮打招呼,表示來敵已經深入,三俠視而不見,登臨如故。

  山寨設在峯腰的一處平地上,樹木為柵,前臨深澗用吊橋連通,澗寬十丈許,下麵是奔騰的急湍山水。

  這是第一道開隘,然而橋上沒有一個人把守。

  尹正清看了一眼道:「年二弟,你認為她們會在橋上弄鬼嗎?」

  年羹堯笑道:「這是一定的,而且我料定了,他們把人埋伏在橋底,等我們走上橋時,割斷橋索摔我們下去。」

  尹正清笑了笑道:「那麼有辦法安渡嗎?我不想示弱步行過去,而這三匹馬都是良種,也不能丟失。」

  孟麗絲道:「包在我身上好了,這轎才厚尺許,擋不住我的巨闕劍,只是通過時輕一些,別混淆了我的聽覺。」

  年羹堯笑道:「這也是我的計畫,但你的劍比我鋒利,這個工作只好交給你了,可千萬要小心一點。」

  說著他也作了一番準備。

  橋寬可容二騎並行,他落後一騎,手按著劍柄,這並不是他不放心孟麗絲的能力,而是天生謹慎的個性。

  他永遠也不會完全信賴於別人的。

  馬行到橋中央,除了清晰的蹄聲外,孟麗絲靈敏的耳朵中還聽到了另外一種細微的聲息。

  她馬上一個飛縱,長劍直落,對準橋面而插下去,跟著是一聲慘呼,像是一塊巨石墮落澗中,濺起一蓬水花。

  她的動作很快,刺完一邊,立刻又刺另一邊,接連的慘呼聲中,已是四個人墮下橋去了。

  巨闕不愧為寶劍,連殺四個人,劍上不帶一絲血痕。

  孟麗絲滿意地收劍上馬。

  年羹堯道:「師妹,橋頭上還有兩個呢?」

  孟麗絲一笑道:「我曉得,但我不願多傷人命,除非是他們自己不想活,只要他們敢動一下,我的劍絕不會比他們慢,前面四個傢伙的例子,足夠使他們膽寒的了。」

  尹正清含笑策馬前行,果然直達對岸,橋下面的人連動一下都不敢動,柵門是緊閉著的。

  尹正清走到柵前,朝年羹堯一呶嘴道:「二弟,咱們是非請自來,不能指望人家開門迎接,還是破門直入吧,麻煩你開一下門。」

  年羹堯知道尹正清要自己露一手示威,以俾先聲奪人。

  他乃含笑下馬來到柵欄前,扶住木柵撼了一下道:「這些柵門年代太久了,連陣風都擋不住。」

  說完輕輕一推,兩扇厚及兩尺,寬約丈許,高達三丈,上整根樹幹排列而成的柵門砰然一聲往前倒去。

  門後藏著一大堆的勁裝江湖人,個個面有悸色。

  柵門是新換不久,絕對不可能如年羹堯所說的連風都擋不住,大家明白這是年羹堯在搖撼之際,內勁將兩邊的門柱都震斷了,才會應手而倒,斷處平整如經刀削。

  這份功力確是驚人,無怪乎驚嚇了群雄。

  尹正清驅馬與孟麗絲並肩而入,舉目一望,濟濟群眾中有一半是在酒樓中見過面的,連那通風報信的幹坤鼠翟星漢也在內。

  為首的三個女子,最大的一個約莫二十六七,其次為二十二三,最小的只不過二十上下。

  想來必是魯氏九雄中的三英,魯英、魯嬌、魯秀三姐妹了。

  他的臉上不怒自威,目中殺氣隱現,沉聲問道:「魯家三姐妹站出來,其餘的站開點,別自找麻煩。」

  這一喝更具威嚴,使得那些綠林豪雄,都不期而然地退了好幾步,把三個女的孤零零地留在前面了。

  最小的魯秀頗有惶色。

  還是老大魯英沉得住氣,居然挺前一步,厲聲道:「姓尹的,你在泰山殺死我們師父與六位兄長。

  前天又殺了我們兩個朋友,今天更是上門欺人,找到我們家裡來,雖然你們武藝高,也不能如此欺人。」

  尹正清哈哈一笑,道:「尹某初入江湖,但知行俠,不知其他,尹某殺死的人,必然有其取死之道。」

  魯英厲聲道:「胡說,我師父與兄長們與你俱為日月同盟的同志,都是反清複明的志士,你為什麼殺死他們?」

  其餘的綠林群雄也齊聲喊殺,紛紛責罪。

  尹正清瞪目大喝道:「住口。」

  這一聲雷鳴又將大家鎮住了。

  群豪中的鐵金剛似不甘為尹正清的氣勢所懾,也大聲地叫道:「姓尹的,大家都是日月同盟的一份子,你為了爭奪盟主,竟然殺害盟友,今天非還我們一個公道不可。」

  尹正清傲然而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以魯氏兄弟所為,不僅商旅視若蛇蠍,即附近居民,也無不受其荼毒。各位既是盟友,就該明白日月同盟的目的不是為了恢復朱明的天下,而是為求千萬漢家子民的自由與幸福,魯氏兄弟掠奪良民,劫財傷命,危害居民安全,與本會盟的宗旨背道而馳。尹某說是為了同盟而殺他們固無不可,說是為了俠義本份而殺他們也行,這就是尹某所持的公道。」

  一番話說得振振有詞,使群豪都為之語塞低頭。

  魯英忍不住大聲叫道:「日月同盟十八處分會,每一處都是如此,為什麼只有我們魯氏兄弟該殺?」

  尹正清冷靜地回答道:「尹某此刻只是山東分會的盟主,欲求正人,必先正己,所以尹某要先從本會做起,假如尹某能進一步得到總盟主的光榮,必然竭己之力,改變這一個現象的。若是不行,尹某也以江湖俠義的身份,遍歷天下,舉凡有魚肉良民的綠林不法之徒,尹某斷然不會輕恕。」

  魯英立刻煽動地道:「這麼說你是存心跟我們綠林道過不去了,如果讓你得了勢,我們都沒有生路了。」

  尹正清笑道:「你這話就錯了,所謂盜亦有道,綠林中頗不乏義士,取不義之財,行法外之法。劫富濟貧,懲治貪官污吏與為富不仁之輩,也是一種行俠的手段,我相信各位投身綠林,誰都不是為本身的利益。只是借此作為行俠濟世的手段而已,因此對殘人自肥的敗類,尤其應該加以制裁,以免玷污了綠林的聲譽。」

  他的辯才若瀉,滔滔不絕,寓貶於褒,倒是說動了一半的人,因為人都要面子,誰也不願意成為眾所唾棄的敗類。

  尤其是那些獨行盜,他們下手的對象,都是些殷實的富戶,雖不見得都是一些為富不仁之徒。

  但經尹正清這一捧,他們更自覺可列入俠義之流了。

  何況他們多少還有點正義感,先前只是為了一時之憤而與尹正清作對,經過尹正清的解釋後,他們的立場很快就改變了。

  最快的是鐵金剛,立刻轉顏為笑道:「尹四公子這話說得痛快,誰都不是生下來就愛當強盜的,多半是被逼上梁山。以咱家來說,咱爺是一個佃戶,因為遇上了荒年,繳不出錢糧,被地主串通官裡活活折磨死了。咱一氣之下,才落草當了強盜,因為咱是苦裡熬出來的,所以絕不搶窮人,而且咱家做案子,得手的錢,有一半是賑濟了窮人。」

  魯英冷笑道:「郝大剛,你所賑濟的窮人都是半開門的土娼,闖酒樓的歌妓,你這算那門子的俠義?」

  郝大剛是鐵金剛的本名,被魯英摸了底,不禁惱羞成怒地罵道:「你奶奶的,臭娘們,老子化銀子嫖婊子,總也是做好事的,她們窮得沒飯吃才去賣身子,再說老子總也比你們強的。你們在鄰近幾個府稱覇,包賭包娼,還從婊子身上刮油水呢,這種傷天害理的事,至少老子做不出來。」

  魯氏姐妹勃然大怒,拉劍就要跟他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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