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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


  張自新撞飛到三四丈外,才跌在地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口鼻耳孔都滲出了鮮血,足見他的內臟受震極巨,傷勢很重。

  強永猛這才哈哈大笑道:「天龍老鬼應該教你一點很普通的常識,那就是別輕易聽信別人尤其是對敵方實力的估計,一定要十分謹慎。

  我說用了四五成勁力,你打個對折都嫌太多,到現在為止,只有剛才那一掌,我才用了一半的真力,你已送掉大半條命了,憑你這點成就,還想跟我拼嗎?你真是太幼稚了。」

  沙麗像小鳥一般沖出去,解下頭上的紗巾,為他拭去臉上的鮮血,同時又取出一點東西,塞進張自新的口中,等他咽下後,扶著他慢慢走回來。

  走到強永猛身前的丈許處站住,慢慢地推開了沙麗,沉聲道:「強永猛,我對你的估計從沒有算得太輕,就是你剛才一掌,自己說是五成,我也打個折扣,最多只作三成來衡量。」

  強永猛笑道:「你眼光很准,人的功力一般說來只有十成,但拼命之際,可發揮到十二成,我說的五成是保留的講法,因為我想到今天無拼命的必要。」

  張自新道:「我卻要作三成的計算,對你作七成的保留,因為我是存心跟你拼命,不讓人再有一絲保留。」

  強永猛笑道:「三成你就頂不住了,再加上七成,一掌出去,你就成了團肉餅,你憑什麼跟我拼。」

  張自新莊容道:「憑胸中的正氣,你殺我們為了報復,我殺你是為了除害,兩相比較,我可以死而無懼,理直氣壯,你卻沒有這股氣的支持,必敗無疑。」

  強永猛怒道:「放屁,我一掌震得你粉身碎骨,看你胸中有沒有正氣為之支持。」

  張自新道:「那你必須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或許可以辦得到,但辦到之後,別的人輕而易舉就能殺死你了。」

  強永猛氣往上沖,厲聲叫道:「笑話,我就不信你是個鐵的身子,受了那麼重的震傷後,還能跟我拼一下,除非你像我上次一樣,弄點金色百足蟲來吃下去。」

  剛說到這裡,他的神色忽然一變道:「小子,你剛才吃了什麼東西?」

  張自新笑笑道:「是你自己說的,金色百足蟲。」

  強永猛聞言退了一步,隨即道:「不可能,金色百足蟲只產于苗疆天姆洞一處,我上次已經弄得它斷了根。」

  張自新道:「你只斷了它表面的根,沒有剷除它地下的根,金色百足蟲的卵是藏在地底的,前五年每年鑽下一丈,後五年才逐年升上一丈,十年之後,飽食地底的靈氣而孕育成蟲,你上次取蟲之後,雖然放了一把火,燒死了洞中的成蟲,還填平了那個洞穴,卻沒有想到留在地下的蟲卵,今年剛好有一批破土而出。」

  強永猛駭然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張自新道:「是爺爺遺籍上指示的,他老人家對金色百足蟲研究多年,比你道聼塗説的一點知識,自然深人得多,我咬緊牙關,挨你一下重擊,就是想借你的力量,震散我本身的元氣好接受金色百足蟲的異效,你是過來人,應該知道這是必然的程式。」

  強永猛一聽張自新說得頭頭是道,不禁張口怔住了。

  群俠則個個驚喜若狂,連燕青也怔住了,訝然地道:「張兄弟,這一年來,你沒離開過大漠,上哪兒去找的金色百足蟲,難道你會搬運法從苗疆搬來的?」

  張自新道:「我怕消息外泄,給強永猛知道,所以對誰都沒宣佈,這東西是托我童年一個故交去找來的,李大俠該記得這個人,是給我姥姥守墳的孫寡婦的兒子玉桂兒。」

  李鐵恨道:「我記得,可是他沒來呀!」

  張自新道:「他根本不會武功,也辦不了事,我是叫他帶了峨嵋的掌門信符,到西蜀找到峨嵋的人,帶了我一封私信,說明取材的地點與方法,到手後也秘密托人帶來交給沙麗,那人來得也巧,今天下午才到。」

  燕青道:「難怪我們找了半天,不知道你們上哪去了。」

  張自新道:「我們接到通知,趕出去拿到了東西,才闖進哈薩克族的營地,引起一場糾紛的!」

  哈回回道:「這場糾紛是免不了的,哈薩克族受的煽動,準備好那群猛獸,是存心鬧事的,你們去了,只是給他們找個藉口,即使你們不去,他們也會另找理由。」

  沙麗這才笑道:「說巧也巧,說險也險,峨嵋派來接送東西的人,不知怎麼摸進了哈薩克營地,幸虧他們沒被強永猛發現,否則今天就要糟了。」

  張自新笑笑道:「如果不是有了金色百足蟲,我也不會逞強去鬥野獸了,明知強敵在後,我怎會拼舍力氣去與畜生鬥狠,正因為金色百足蟲在手,為了配合藥性的需要,我也正好利用那批畜生,損耗本身的體力,完全接受藥力的激發,但是我擔心不足,不敢太過出手,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強永猛在畜生爪上塗了麻藥,使我的勁力消損無疑,完全符合了金色百足蟲藥性的要求。」

  沙麗得意地笑道:「強永猛,你用那批猛獸來對付張大哥,原是想容易一點殺死張大哥,哪知冥冥之中,天意早有安排,這批猛獸反而成了你的摧命符了。」

  強永猛呆立當場,臉上不知是哪一種表情好。

  張自新沉聲道:「現在我的藥力已經行足,正是你斃命的時候了,上次放過你,是給你最後一個懺悔的機會,可是你執迷不悟,至死不休,這次絕不能再放過你了。」

  強永猛冷笑一聲道:「張自新,我真佩服你,想不到你外貌忠厚,骨子裡比燕青還要陰險許多。」

  張自新正色道:「我本來不是這樣的人,我一直想規規矩矩跟你鬥一場,是你先用了狡計,金色百足蟲是我發覺中了麻藥之後才服下去的,那完全是你先犯陰險的,所以我如此對待你,心中毫無詭詐之感。」

  沙麗道:「張大哥,別跟他廢話了,剛才你又服下了金色百足蟲的藥丸,這種制煉過的成藥,性能無法持久。」

  強永猛哈哈大笑道:「小鬼丫頭,你這句話倒是幫了我不少的忙,我就拖到他藥性消失時再說吧!」

  張自新沉聲道:「由不得你,現在我主動來找你了。」

  縱身欺前,猛然一掌,將強永猛擊得朝外直翻,正想趕上發第二掌時,強永猛一長身,將沙麗捉在手中。

  誰也想不到他會來上這一手,等張自新趕過去,他已把沙麗橫在胸前道:「小鬼,你在她身上試試掌力呀!」

  張自新舉掌猶豫不決。

  沙麗叫道:「張大哥,別管我,你出手好了,寧可把我一起殺了,也不能再放過他!」

  張自新運足勁力,卻不知道如何是好,眾人在旁也不能說什麼,因為誰也沒權提出該連沙麗一起犧牲!

  只有哈回回沉聲道:「自新,沙麗如果還是我的女兒,我就先殺了她,現在她跟你已有了婚約,是你們張家的人丁,你有權決定一切,我不能給你什麼意見。」

  這等於是個暗示,也給張自新更增加了為難,私情、公義,面臨到他做一選擇的時候,叫他如何選擇呢?

  沙麗又叫道:「張大哥,藥性就快消失了,縱然你捨不得犧牲,我卻不能為了自己而拖累大家,我先走了!」

  她的雙臂被強永猛抓住無法動彈,只有下狠勁去咬自己的舌頭,可是強永猛的動作比她還快,抽出一手來,一捏她的下巴,將她的顎骨卸下來,哈哈大笑道:「小鬼,你要死還得等一下,回頭我替你們一起送終。」

  張自新下定決心,沖上去又是一掌急劈,強永猛把沙麗往上舉,哪知張自新急變招,另一手化拳直掏,擊中強永猛心窩上,只聽見「哢」的一聲,強永猛往後跌翻出去,而張自新一手也不能動了。

  強永猛胸前受擊,口中鮮血直噴,但他依然站了起來,踉蹌走了幾步,又拿樁站定了,哈哈一笑道:「張自新,你眼下金色百足蟲,也只有這點本事。」

  眾人都看看張自新,但見他神色十分痛苦。

  燕青忙問道:「兄弟,這是怎麼回事?」

  張自新一歎道:「我優柔寡斷失去了最有效的時機,藥性已經減退了,那一拳連我自己的臂骨都震斷了。」

  大家神色一變,張自新又道:「可是那一拳也把強永猛的護身真氣震散了,現在全看各位的了!」

  於是哈回回、藥師夫婦、李鐵恨夫婦,以及燕青、李靈鳳一起圍了上去。

  強永猛將沙麗一護身前冷笑道:「強某挨過那一拳,總還有幾年可活,咱們下次再算帳吧!」

  他一手捉住沙麗,慢慢向後退去,忽而一縱身,帶了沙麗拔高幾丈高,越過人頭,跳落圈外,東門雲娘脫手一把銀針,雖然都擊在他身上,但他如同無知覺,落地一點腳,又縱了起來,飛出十幾丈遠去。

  以他這種速度,大家明知追不上,卻也不甘心,依然向前追去,眼看他如星丸起落,正要消失黑暗中時,忽而人影一分,掉在地下,兩團黑影都沒動。

  人們趕了過去,但見沙麗坐了起來,雙手握著雌雄兩柄天龍匕,再看看強永猛,卻仍在輕輕顫動著,臉埋在沙裡,極力想躬起身子,但只屈起一條腿,又倒地不動了,身下鮮血直流,將附近沙土都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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