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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


  強永猛不理她,仍是埋頭前行,沙麗竟追上去。

  張自新忙叫道:「沙麗,你要幹什麼?」

  沙麗怒聲道:「你們都可放過他,就是我不能。」說著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頭,強永猛一搖肩將她摔開道:「滾開,小丫頭,我饒你一命,已經是你的運氣了!」

  沙麗叫道:「放屁!你敢說饒我,我還不饒你呢!」

  沖前又是一拳,卻擊在強永猛的斷臂之處,雖然勁道不足,卻痛得他厲聲大吼,因為他一身氣功無敵,就是這個地方運不到,而且還要運氣逼住脈絡,使氣血不泄,毫無抗受外擊的能力。

  一陣劇痛之下,強永猛回身一抄,抄住沙麗的腰處,厲聲吼道:「小鬼丫頭,你真的要找死?」

  眾人連忙趕了過去,正待援救,沙麗卻雙手齊揚,擊中強永猛的眼睛,強永猛負痛一縱丈許,仍將沙麗帶了起來,飄落到另一塊空地,眾人又趕了過去,強永猛叫道:「你們別過來,我倒要問問她。」

  眾人看見強永猛的眼角橫著兩支亮晶晶的東西,正是東門雲娘的奪命銀簪,被強永猛撈去折成兩截後,拋在地下的。

  不知什麼時候被沙麗拾了起來,又不知何以竟刺進強永猛的雙目,這兩下刺的部位很絕,剛好在眼脈經絡上,因為簪身不粗,強永猛又運氣逼住,所以沒流血。

  藥師道:「強永猛,你別傷害沙麗,我就替你拔出來。」

  強永猛冷笑道:「拔出來又怎麼樣?」

  藥師道:「現在拔出來,你還能微微看見一點光亮,假如過久了,你就永遠失明了!」

  強永猛冷笑道:「我寧可永遠失明,也不要承你的情。」

  藥師道:「那也隨便你,我只是奇怪,以沙麗的手勁,怎麼也還能傷害到你,難道你真差勁到這個程度嗎?」

  強永猛沉默片刻才道:「我不怕告訴你,設若我看見了,她絕對傷不了我,可是那時我根本沒看見。」

  藥師道:「你怎麼會看不見呢?」

  強永猛道:「因為我當時……」

  說了這幾個字,他忽而住口不言。

  藥師道:「當時怎麼樣?」

  強永猛頓了頓才道:「因為當時我眼中充滿了淚水,迷糊了我的視線,我一生中只流過兩次淚,一次是徐中行死的時候,第二次就是剛才。」

  眾人都不禁默然。

  強永猛苦笑一下,又道:「徐中行死時,我的淚是激動而流,仍然保持住警覺,只是剛才我是為自己而傷心,傷心我竟沒有出息到這個程度,燕青的最後那番話說得很對,當時我心中確是充滿了恐懼,一種對死的恐懼。

  強某英雄一世,居然會恐懼,對一群武功不如我的人恐懼,我是該傷心,這雙眼睛也該瞎了,因為它暴露我的缺點,即使沙麗不刺瞎我,我也會弄瞎它。」

  語音中含著一股森森的寒意,使得眾人都抖了一下,連他手中的沙麗也顫抖起來。

  強永猛的語氣忽而轉為柔和道:「你別怕,雖然你刺傷了我的眼睛,我反而佩服你的勇氣,當你出手的時候,你怕不怕死?」

  沙麗道:「當然怕,我並不想死。」

  強永猛笑笑道:「你既然怕死,卻又拼死對我下手,這是為了什麼呢?難道你算准我不會殺你?」

  沙麗道:「不,我並沒有這麼想,我出手時,已經準備被你殺死了,根本沒考慮到我還能活著。」

  強永猛道:「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難道你怕我以後會再找你們的麻煩,武功到了我這種境界,聽風知影,觸氣辨形,有沒有眼睛都是一樣的,何況我沒有了眼睛,也就剔除了身上惟一的弱點,只有更厲害。」

  沙麗道:「我不考慮這麼多,我刺瞎你的眼睛,只為了你這雙眼睛看過的身體,我最純潔的身體。」

  強永猛道:「這就怪了,每一個人都看到了,何況撕裂你衣服的是燕青,你難道要刺瞎每一個人的眼睛嗎?」

  沙麗道:「不,所有人中,只有你一個是敵人。」

  強永猛道:「女孩子的身體是寶貴的,除了父母丈夫之外,不能再示於任何人前,並不限於仇敵。」

  沙麗道:「這是你們漢人的觀念,我是大漠的子民,大漠的女兒對朋友可以分享一切,別說是看一眼,好客的男子還可以把妻子送給最好的朋友以示敬意,惟獨對敵人,卻不能有一絲失貞的錯誤。」

  強永猛道:「就為了這荒唐的習俗,你拼死來侵襲,我的眼睛瞎得冤枉,如果你賠上一命死得更冤枉。」

  燕青道:「你錯了,這是他們的信念,因為這個信念,才能產生超凡的勇氣,大漠子民個個都是勇士,正因為他們有著這種堅定無比的信念。」

  強永猛頓了頓道:「那麼我……」

  燕青道:「你失去了勇氣,也是因為你缺乏信念。」

  強永猛將沙麗一拋,大笑道:「謝謝你的指點,我總算找回自己了,今天我並非失敗於武功,而是眾叛親離,使我喪失了鬥志,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最遲不過兩年,我當重組齊天教,那將是一個最完密的組織,你們等著吧!我一定要你們臣服於我之下。」說完他縱身急躍,衝破屋頂。

  哈回回和管翩翩跟著追出去,但已失去了他的蹤影,哈回回還要追,管翩翩卻道:「追不到了,這個地方他比我們熟,何況他臨去那一沖,可以看出他的武功仍在我們之上,即使追到他,又能拿他怎麼樣?」

  二人頹然回到殿中。

  藥師與燕青忙著打開藥囊,為受傷的人施救,除了金龍佛薩達與拂雲叟已告不治外,且喜都是內傷,只要經過調養,都可慢慢復原。

  沙麗披著東門雲娘脫下的一件外衣,忙著給張自新推拿順氣。

  二人回來後,大家的臉色都很沉重,因為強永猛還是走脫了,禍患並沒消除。

  藥師道:「燕青,你不該多話的,假如乘著他意氣消沉之際,大家一起上手,很可能就殺死他了,現在好了,大家等於白忙一場。」

  燕青歎道:「師父,弟子實在沒別的辦法了,還幸虧把他激走了,假如他真要拼命力戰,我們這些人誰又是敵手呢?假如他喪心病狂,專對重傷的人下手,那後果更不堪設想,至少現在還保存了大部分的實力。」

  燕青的話不無道理,何況強永猛已走了,追趕無及,即使追上了,也拿他沒辦法,且喜沙麗最後一擊,將這惡徒的雙眼刺瞎了。

  失去了眼睛雖然不易減損他的功力,但是卻有一個好處,至少強永猛不能很順利地主動來找麻煩了。

  群俠頓成殘局,雖然齊天教的勢力再度撲滅,而且還瓦解了官方暗伏在江湖的危機,消滅了白少夫,可以算得是相當成功。

  但強永猛元兇未殲,危機仍在,朝廷方面可能因白少夫之死,轉而對江湖人直接敵對,禍患也將更多,何況大家多少都帶點傷,還死了個拂雲叟,藏邊四佛,一死三傷,這勝利的代價也是夠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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