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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八


  燕青朝普度佛巴爾赫勒道:「佛爺,該你施展了。」

  巴爾赫勒撩開外衣,脫手拋出一串金光,呼呼一陣飛轉,十六名少年男女個個腰斬成為兩截,屍橫就地。

  金光回到他的手中,卻是兩枚如同飯碗大的金鈸。

  強永猛不禁色變道:「好傢伙,原來你還留著一手。」

  巴爾赫勒道:「這是我專練的兩面小飛鈸,原來是準備必要時用來對付你的,現在亮了出來,便宜你了。」

  強永猛冷笑一聲道:「好算計,假如你趁我不防,偷偷來上一下,倒是蠻厲害的,一亮了相就形同廢物了。」

  燕青微微一笑道:「這已經夠了,我們的目的在殺死你,雖然準備了許多方法,並不一定全部都有效,普度佛備用的兩片金鈸只是為了消滅你的爪牙,達到這個目的,就是發揮了功效了,我們自然還有別的方法對付你。」

  強永猛冷冷笑道:「笑話,齊天教中有的是人手,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有多少絕招能應付的!」

  燕青笑著用手一指道:「你看看還有幾個肯為你賣命的人,強永猛,你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強永猛回頭一看,只有徐中行還站在一邊,其餘的人都走得一個不剩,不禁詫然問道:「人呢?」

  徐中行黯然道:「走了!都走了!」

  強永猛叫道:「什麼時候走的?」

  徐中行道:「教祖驅策十八名血滴子圍攻的時候。」

  強永猛怒吼道:「這批混帳東西,你為什麼不阻止?」

  徐中行一歎道:「是屬下比手勢叫他們走的。」

  強永猛一愕道:「你叫他們走的?」

  徐中行道:「是的!教祖驅策十八名血滴子送死時,屬下知道大勢已去,所以才叫他們離開的。」

  強永猛臉一變,臉上的肌肉也不住在牽動著,沉聲道:「你倒是很會看風使舵,你知道我大勢已去了?」

  徐中行黯然道:「教祖雖然武功蓋世,可是從不顧那十八名孩子的生死這一點來看,教祖對人只有利用,全無恩惜之情,人心已失,想建立一個威震天下的大幫派是永無可能的了,屬下不忍心再看那批人送死……」

  強永猛的喉頭發出一聲厲笑,其聲調之恐怖,使得每一個人都毛髮逆豎,不寒而慄,這是一種極度悲憤的笑,像猛獸在臨危時所發出的淒厲慘嗥。

  笑了一陣子,他才以冷森森的口吻道:「做得好,我之有今日眾叛親離,完全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倒是怪不得你,只是徐中行,我忍不住想問你一聲,你為何不走?」

  徐中行道:「屬下受恩深重,願以一死報效教祖。」

  強永猛冷冷地道:「我對你沒有什麼恩惠呀!」

  徐中行道:「士為知己者死,教祖臨危受重,降黜白少夫而提拔屬下,這份知遇之恩,乃使屬下刻骨銘心。」

  強永猛冷笑道:「臨危才受重,不是太遲了嗎?以前我不是虧待你太多了嗎?」

  徐中行道:「屬下怎敢這樣想,以前教祖手下有的是人才,輪不到屬下出頭,教祖提拔屬下時,本教高於屬下的也還多得很,教祖獨對屬下青睞有加,屬下焉敢負恩。」

  強永猛道:「你在這兒又能幫我多少忙呢?」

  徐中行道:「屬下自知駑鈍之才,不足以寄大任,惟拼將一腔熱血,粉身碎骨,為教祖效死。」

  強永猛冷冷地道:「你若是粉身碎骨,對我就毫無用處了,如果你真心要幫我的忙,只有一個方法。」

  徐中行道:「屬下知道,屬下已經準備好了。」說完張口一噴,吐出一團鮮血,夾著一塊紅色的肉團,那是他的舌頭,這惟一對強永猛效忠的漢子竟咬斷了自己的舌頭,留下一具完整的軀體,來供作最後的一用。

  徐中行的身子還維持直立的姿勢不倒下來。

  舌根連心,嚼舌自盡是最痛苦的求死方法,可是在這忠義漢子的臉上卻充滿了一片平靜,仿佛這種死亡是他心中所追求的理想歸宿,使得群俠又不禁肅然起敬!

  忽而強永猛又發出一陣厲聲的長笑,這次的笑聲中卻充滿了蒼涼的意味與寂寞、孤獨的感覺!

  而且大家都看到強永猛的眼中泛起了水光,接著豆粒大的淚珠滾滾而落,還是他第一次為人落淚!

  一個頑強不可一世的梟雄,居然會掉下眼淚,倒是頗出人意外的事,使得大家都為之怔住了。

  強永猛用他那只完好的手摸摸眼睛,望著沾手的淚跡,幾乎自己也不太相信,輕輕一摔說道:「我以為我這一生中永不會流淚的,想不到乾涸了四五十年的淚泉,居然還會有古井重波的一天,倒是一個奇跡!」

  他的聲音已恢復平靜,燕青心中為之一驚,這是個很危險的徵兆,表示他已從激動中平靜下來了,有如一頭負傷困鬥之獸,被逼入圍,當他靜處一隅喘息的時候,並不表示他的鬥志已懈,相反的他在培植剩餘的戾性與精力,備作最後逞命的一搏。

  這一搏不是為求生,也不是為攫食,而是一種戾氣的宣洩,不存僥倖,沒有顧慮,凡是他能毀滅的生命,他絕不放過,他已乖戾煎熬到了忘我的境界中去了。

  這種情緒的徵兆是別人無法瞭解的,因為別人很少有這種機會,只有燕青,當年以黑燕子的身份,匿居山中為盜的時候,閑來以狩獵自娛,每當用暗器擊傷一頭巨獸時,常能接觸到這種狀況。

  另一個感到心驚的是哈回回,他出身大漠,當大漠中的巨鷹中箭後,不再揚翅遠逸,反而帶箭在射者的頭上盤旋時,也是一樣的危險。

  因此他們倆人對望一眼後,燕青道:「強永猛,有一點是你值得引以為傲的,你的做人尚未完全失敗,至少有兩個人是肯真心為你捨命的,一是花蝶影,一個是徐中行,花蝶影還另有所圖,跟徐中行相比還差了一點……」

  強永猛淡淡地道:「是的,花蝶影的死與徐中行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強某一生知已有三個人,一個是花蝶影,一個是你,蝶影是盲目的尊敬我,你是徹底的瞭解我,但徐中行,卻是在一種崇高的信念下成全我……」

  燕青道:「那你該好好利用他的遺體,以不辜負他了。」

  強永猛冷笑道:「燕青!這是你最笨的一句話,說出來比放屁還臭,雖然你是擔心我會用他的屍體再向你們攻擊,才故意如此相激,其實你該想想,你們全體的性命加起來,能抵得上一個徐中行,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的!」

  燕青一笑道:「我倒不為這擔心,徐中行忠義可風,功力卻不足為論,你利用他也發揮不了多大的威力,只是我們也不忍心破壞這條血性漢子的遺體,才提醒你一聲。」

  強永猛冷笑一聲,不去理他,恭恭敬敬朝徐中行的遺體拜了一拜,然後用雙手拖著放平,鐵掌劃地,刻了一個長方的痕跡,然後一手貼著中心猛力往上一提,居然將長約丈許,寬有四尺的白石地磚,僅借掌心吸力拔了起來。

  這一手所顯露的功力,簡直駭人聽聞。

  強永猛卻沉聲道:「如果你們要殺我,這是個最好的機會,此刻我全身功力集中在這方石塊上,絕不會抵抗你們的。」說完以那只鐵掌隔空吸起徐中行的遺體,慢慢放進坑中,一心一意,全神貫注,對旁人絕不理會。

  群俠相顧愕然,大家都知道這的確是個良機,任何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強永猛置之於死地,可是誰也沒有勇氣出手,這倒不是怕功力不及而自己引禍,而是他們的俠義心腸,做不出這種陷人于危的事。

  金龍佛薩達輕聲一歎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僧家甘冒不義之名,除此巨孽。」說完走到強永猛身前,一掌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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