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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白長庚冷冷一笑道:「能不用固然最好,我是怕秦護衛再被人摔一跤,我們大家哪還有面子?」

  姓秦的瘦子似乎與白長庚不睦,所以白長庚對他說話專事挖苦,使他的臉都氣青了,厲聲道:「白大人!你不必拿話擠我,如果我治不了這小子,這個護衛就從此開缺。」

  白長庚笑道:「那也不必,白某初任事,秦護衛卻在大內有年,白某不過蒙中堂之謬重才擢為總統領之職的。

  咱們今天是出來公務,不是私人鬥氣,秦護衛如果辦不了,白某會另行派人協助,犯不著生這麼大的氣。」

  姓秦的瘦子冷笑一聲,慢慢移動走至張自新身前道:「小子!你放明白點,還是束手就擒的好,別自己找死。」

  張自新只冷冷地看他一眼,理也不理,姓秦的怒形於色,忽地一掌拍下去,張自新挺肩硬挨,手掌擊在他的肩頭上,使他的身子一震,同時每個人也感到腳下微震,足見那姓秦的掌力之強。

  當他將掌撤回之後,張自新肩上的衣服盡碎,現出一隻很清楚的掌印,古銅的肩肉上居然也泛出一片白色,慢慢又變成紅色。

  李鐵恨大是關心,急忙喝道:「傻小子,你真的是不要命,這種掌也能硬挨的?」

  張自新微微一笑道:「李大叔!您放心,這位秦老爺的掌是厲害,但我還挺得住的,別擔心。」

  姓秦的瘦子目泛詫色道:「小子!你知道我那一掌有多大勁道,哪怕是一塊石頭,也能震得粉碎,而你居然能硬接下來,別是你有什麼邪術吧!」

  張自新笑道:「拿鐵錘敲石頭也能粉碎,錘棉花卻毫無影響,棉花不會比石頭結實,只是物性不同而已,秦老爺如果硬要說是邪術也未嘗不可。」

  他用一個最簡單的比喻,卻將姓秦的瘦子著著實實地教訓了一頓,使他怒形於色,又是一掌硬拍下來。

  這次用足了十二成的勁力,李鐵恨大為緊張,忙叫道:「快躲!」

  張自新沒有躲,只等掌緣接觸到肩上時,才猛地一矮身,禦去掌勁,跟著單手一搭,將姓秦的又摔了出去!

  這一跤摔得很結實,是張自新拖著他的胳膊,將他硬往地上摜的,背心著地,砰的一響之後,張自新又跟著猛往上一提,另一手托著他的腰,腳上頭下,將他再拋了出去。

  呼的一聲,姓秦的頭頂撞地,震得昏了過去,這邊燕青等人立刻發出一陣慕聲喝彩,李鐵恨得意地一笑道:「我以為你傻了真不要命了,原來你也曉得輕重。」

  張自新笑笑道:「真得挨了我也能挺得住,可是這位護衛老爺欺負人慣了,老以為可以倚仗官勢,打人不敢還手,我才教訓他一頓。」說完又對白長庚道:「我摔他不重,躺一下自己會醒過來的,可是他的肩骨被我拉脫臼,最好快點給他接上,而且叫他以後別隨便出手打人,護衛老爺的威風,擺到江湖上可吃不開的呢!」

  白長庚叫這姓秦的護衛出手,原是存心出他的醜,因為白少夫早已將張自新近日的進境告訴了白長庚。

  這姓秦的在大內任護衛資格深久,功夫也很不錯,對白長庚驟膺九貝勒青睞而爬到他頭上了,自然很不滿意,所以白長庚才故意給他一點苦吃。

  可是姓秦的被張自新兩三下就整得這樣狼狽,對他們的臉上也很難看,白長庚一面命賽無常將姓秦的挾回來,接上脫了臼的肩臂。

  然後一面沉聲道:「張自新,秦護衛是同五品隨駕侍衛,你毆打朝廷命官,可知是什麼罪嗎?」

  純陽子這才微微一笑道:「白大人,如果你在此時此地說這種話,本教就恕難接待了。」

  白長庚新膺榮職,動輒以權勢壓人已成了習慣,聽純陽子那樣;一說,才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太得體。

  白長庚訕然笑道:「純陽先生別誤會,白某只是隨口說說,唬唬他小孩子!」

  純陽子笑道:「在下也知道白大人不是認真的,不過白大人今天是以江湖的身份前來本教的,最好避免開這種玩笑,因為敝教都是正一品的草野布衣,受不得驚嚇。」

  白長庚自覺臉上無光,訕然無以自辯。

  他身邊的一名紅衣番僧含笑出場道:「這位小兄弟居然將我們蒙古人的布庫玩得這麼漂亮了,僧家十分佩服,僧家對這套玩意兒也小有研究,咱們來切磋一番如何?」

  白長庚忙笑道:「赫達法師是喇嘛教遷駐蒙疆的首席佛爺,現在駐錫雍和宮,任內廷護法聖僧兼任摔跤教練,張自新,你有本事跟法師較量一下才顯得你夠種!」

  哈回回聞言一驚,忙低聲對燕青道:「燕公子,摔跤在蒙古叫布庫,是他們的看家本事,張自新一定不是他的對手,你快設法阻止他們比試。」

  可是張自新已坦然不懼地答道:「好極了,我的摔跤功夫只學了點皮毛,很想找名家指點一下!」

  哈回回更急了,直扯燕青的衣服,叫他想辦法,燕青微笑低聲道:「不要緊,張兄弟自有分寸的。

  他的先天氣功已具氣候,不會受傷的,借這個機會下臺,正好結束了白長庚那邊的糾纏,我們今天要鬥的是強永猛……」

  哈回回這才不響了,赫達這時已脫去了上衣,只穿了一件緊身蛟皮背心,張自新也不敢怠慢,乾脆脫掉了衣服,打個赤膊,準備跟這個摔跤名家好好地較量一下。

  赫達像一尊銅澆的羅漢,兩腿分八字擰走,雙手半曲,五指成爪,身子一動不動,慢慢地往前移,連雙腿也未見挪步,完全是用腳底使力互相推進的,行進時全身肌肉糾結疊起,尤其是兩條胳臂上,竟像有一隻小老鼠在裡面似的,上下走動著,這證明他練的是外門硬功,可是已到了能運氣行肌的絕高境界。

  反觀張自新,則反而顯得可憐兮兮了,他的身材也算是魁偉的,但與赫達一比,就顯得矮小了。

  張自新脫了上衣,身上的肌肉線條也很凸出,但就缺少一股勁,松松的,似乎顯得很柔弱的。

  他不懂得擺姿勢,也不知道如何爭取有利的地位,只是隨便地走動著。

  兩個人對轉了幾圈,尚未正式接觸,氣氛卻很緊張,李鐵恨相當擔心,忍不住又低頭問哈回回道:「哈兄!你看自新這小子能挺得下來嗎?」

  哈回回這次居然很有信心地笑笑道:「李大俠,你盡可放心,傻小子可能還勝過了這個番僧。」

  李鐵恨道:「摔跤是蒙古人的拿手絕技,這傢伙又是其中健者,張自新跟你學了可沒多久的……」

  哈回回笑道:「憑我教的那些技術是勝不了的,可是這傻小子的成就超過了我的想像,一看雙方的情態就明白了,我不必等結束就可以預知勝負。」

  楊青青不放心地道:「張兄弟的氣勢就弱于對方。」

  哈回回笑道:「楊小姐,摔跤是一種半力半巧的技術,不能從氣勢上判弱強,那個番僧的氣勢驚人,已落了摔跤的下乘。

  張自新這小子全身輕鬆,才是最高境界的表現,這是很奧妙的道理,不僅外行人看不懂,連那個番僧也未必明白,否則他現在就該知難而退了。」

  李鐵恨這才點點頭道:「哈兄說得有理,豈僅摔跤一道如此,擊劍、拳掌也莫不如此,境界越高,外相越平凡,所謂爐火純青,返璞歸真就是指這個境界……」

  哈回回笑道:「技藝之門雖雜,殊途而同歸,道理都是一樣的,別人要經過多少年的苦練修為,才能到達這個境界,傻小子卻自然而然,不知不覺間就步入這個最高境界,不能不說他是個練武的奇才。」

  說到這裡,場中兩人已開始第一回合的接觸,張自新伸手去抓對方的胳臂,赫達卻反扣他的腰帶,畢竟是技高一著。

  將張自新拋了出去,但是張自新的動作很敏捷,肩剛著地,立刻又跳了起來,除了肩上略沾灰土,一點都沒有受傷,初次接觸,他算是落了下風,但依然鬥志激昂。

  白長庚那邊卻大聲喝彩,白長庚尤其得意,大聲笑道:「聖僧果然名不虛傳,出手得利。」

  哈回回冷笑道:「白大人不懂得摔跤,最好慢一點發表高見,摔跤的勝負不在一兩回合,必須要把對方摔到無力再戰,才算是真正的勝利,再說剛才那一摔只是解手,還不能算為得利呢!」

  白長庚怔了一怔,哈回回又道:「看上去似乎是佛爺摔了張自新一跤,其實他的胳臂被張自新扳住,如果不趕快脫手,吃虧的是他自己,他為了自救才拋出去的。」

  另一個番僧在白長庚耳邊低語幾句,大概證實了哈回回的話不錯,白長庚才紅了臉,低頭不語。

  張自新與赫達又對峙了片刻,兩人再度接觸,這次是赫達抱了張自新的頸子,張自抱住了他一條腿,兩個人都想將對方摔開,糾成一團,掙來掙去。

  白長庚又忍不住叫道:「佛爺,手上用點勁,勒死這小子就算了,何必跟他多費勁。」

  另一名番僧道:「不可,這是違反摔跤規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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