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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楊公久接在手中,審視良久,又用指叩叩劍身,聽聽聲音道:「劍是不錯,但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我們換劍試試!」說著把自己的劍交給張自新,叫他再度進攻,這次更妙了,張自新一劍刺進,楊公久揮劍去撥的,誰知劍才出手,竟像千鈞之重,根本揮不出去,而張自新的劍已經鑽了進來,萬分無奈中,他只好輕身閃躲。

  但是畢竟反應太遲,躲開了胸刖的要害,躲不過其他的部位,「嗤」的一聲輕響,肩頭的外衫被劍鋒劃破了一道裂口,外皮也受了一點輕傷,立刻有鮮血冒出來。

  張自新惶恐地丟下劍道:「楊老伯,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想收也收不住……」

  楊青青見父親受了傷,連忙跑來拿出手絹替父親裹傷,一面卻愕然問道:「爹!您怎麼了?」

  楊公久把那柄劍端詳了很久才歎道:「這是一柄邪劍,到了我的手裡,竟像是自己會動的,我往右削,它卻偏左去,連我也弄不清是怎麼了。」

  張自新一愕道:「有這回事嗎?我怎麼從來也沒有感覺到呢?它在我手裡很聽話的……」

  幾個人眼看眼,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楊公久把劍還給張自新道:「拿去吧!我覺得這柄劍很邪門,握在手裡,像是有刺在扎手似的。」

  張自新接過劍,從柄至梢摸了一遍,卻沒有任何異狀。

  楊公久道:「現在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劉奎負傷,白少夫折羽,都是這柄劍在作怪,並不是你的真本事勝過他們,因此我勸你最好也不用這柄劍。」

  張自新道:「我並不喜歡它,是哈掌櫃送給我的。」

  楊公久正色道:「雖然這柄劍對你只有幫助,但是我覺得還是不用的好。」

  楊青青道:「為什麼?這柄劍對張兄弟有助,別人拿去了反而有害,就證明它是一柄神劍只認得張兄弟是它的真正主人……」

  楊公久神色一莊道:「或許可以這麼說,但是有怪異狀態的劍都是凶劍,對人絕對沒有好處。」

  楊青青道:「我不信,劍不過是防身的武器,怎麼會對人有傷害的呢?」

  楊公久道:「別的不說,如果靠著劍上的怪異而制敵,人就會生出依賴之心,不在劍術上求進步了,萬一遇到緊急情況,劍不在手上怎麼辦?再者,這柄異劍出了名,必然會引起別人的覬覦,千方百計想謀奪你的劍,反而會引來許多禍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你總聽過吧?」

  張自新臉上一紅道:「我沒有讀過多少書,也沒有經歷過世面,有許多事都不懂,楊老伯那兩句是什麼意思?」

  楊公久道:「那是說你有了一樣寶貝,人家想搶奪你的寶貝,就會想法子來害你,這寶貝反而成了禍患,所以有錢的人防偷怕盜,整天不得安寧,而一個窮人,打開大門也可以放心一覺睡到天亮。」

  張自新點點頭道:「這個我懂了,可是這柄劍並不是什麼寶貝,您是經過試驗,才知道它古怪,別人可不知道,大概不會動它的腦筋吧!」

  楊公久道:「剛才白少夫就動過它的腦筋了,這傢伙心眼兒多,一定是發覺你劍上的怪異才想法子要據為已有,只是沒有成功,所以才要回去搬他老子出來,否則他敗在你手裡,丟了個大人,說不定連關外的老家都沒臉回去,還敢請他老子撐腰嗎?」

  楊青青也點點頭道:「不錯!他已試過張兄弟技藝並不高明,如果為了報復,自己就夠了用不著大張旗鼓,把他老子也搬出來。」

  楊公久點點頭道:「這話說對了,他以為我們還不知道這柄劍的名貴,所以才擺下話,叫我們全體留在京師等待,等長春劍派奪到這柄劍時,正好借機會把中原武林道一舉折服,伸揚他們長春劍派的名聲。」

  楊青青道:「可是這柄劍到了別人手裡卻反而有害,讓他們吃吃苦頭也好。」

  楊公久一歎道:「劍上的怪異雖然有點幫助,但並不可靠,張自新就被白少夫制住一次了,我第一次出手也輕易地制住了他,只要不跟他的劍接觸,就毫無好處,所以我勸他放棄這柄劍,學點真正的武功,那才是最可靠的防身方法。」

  張自新道:「我也是這個打算,可是沒有人肯教我,劉老爺子和您楊老伯……」

  楊公久一歎道:「我們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我們這點本事實在也不夠資格教你。」

  張自新剛要開口,忽然聽見暗處有人發話道:「楊公久,你們徒負俠義之名,畏縮怕事,一點武林氣概都沒有,我老頭子不信邪,非要賭賭這口氣。」說著,從一棵大樹後轉出了一條人影,月光下看得很清楚,正是那個賣寶劍的古玩鋪老掌櫃。

  哈回回第一個迎上去道:「老先生,您怎麼也來了?」

  老頭兒淡淡一笑道:「我今天閑得無聊,上騾馬行想找你談談天,他們說你上這兒來了,我也跟著來瞧瞧!」

  哈回回淡不經意地道:「原來您老先生也挺好熱鬧的,這麼老遠的路麻煩……」

  那老者淡淡一笑道:「我倒不是喜歡趕熱鬧,而是因為這柄劍在我店鋪裡賣出來的,它有點怪毛病,如果被一些見識淺薄之徒瞧在眼裡,把它當做什麼妖魔鬼邪看待,不但埋沒了這柄寶劍,而且也砸了我的招牌,讓人家說我古玩鋪裡賣出妖怪來了,那還得了!」

  這番話分明是存心揶揄楊公久的。

  奇怪的是這位名震中原的大劍客聽了一點都不生氣,謙虛地拱拱手道:「在下自承知識淺陋,望祈老丈指教。」

  老掌櫃的大模大樣地道:「嗯!這還差不多,我聽說你年輕的時候,心高氣揚,從不肯認錯;現在居然懂得客氣了,這倒是很不容易。」

  楊公久神情十分恭敬,肅立致揖道:「兒時無知可笑,行事孟浪狂妄,深自感愧!」

  老掌櫃的又點點頭捋須笑道:「虛心是好的,練武的人懂得虛心,就是避禍遠災之道,不過武林中就是被你們這些明哲保身的作風,弄得烏煙瘴氣,宵小橫行,身為俠義道,不該把豪氣也淹沒了。」

  楊公久好像在聽訓,心誠悅服地道:「在下並非妄自菲薄,是有自知之明,有些事為能力所不及,過問了不僅於事無補,反而為害於人,在下才不敢造次。」

  老掌櫃哈哈一笑道:「說得也是,不過你們都有了身家與虛名之累,遇事當然要慎重一點這也難怪,可是我老頭子孓然一身,行將就木,多管閒事總不會連累到別人,楊公久,你以為如何?」

  楊公久不表示意見,只避重就輕地道:「老丈行事早有裁處之策,在下豈敢妄加置議!」

  老掌櫃又是哈哈一陣大笑道:「好!你們這些大俠客不但磨去了火氣,連說話都小心多了,不相干的事一句都不多說,難怪你們能坐享盛名,活得如此太平。」

  楊公久低下了頭,一聲不發。

  楊青青看得納悶,因為父親從未如此對人恭順過,忍不住問道:「爹!你認識這位元老頭嗎?」

  楊公久頓了一頓才道:「不認識!」

  楊青青不信地道:「那您幹嗎這麼委屈呢?由著他繞彎兒罵人!」

  楊公久連忙沉聲斥責道:「青兒,別胡說,對年紀大的人,我們應該尊敬,何況這位老先生教訓得極是有道理,你不許多說。」

  老掌櫃哈哈一笑道:「楊公久,我看你這個女兒比你有膽識多了,將來一定比你有出息。」

  楊公久只是低頭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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