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燕歌行 | 上頁 下頁


  李歪嘴道:「是的,這個底子比什麼都重要,學武功是很危險的事,因為練會了武功可以傷人,可以殺人,必須要先磨去你的火氣,才能教你功夫,否則你學會了功夫,仗著功夫去欺負人,做壞事,那不僅是害了你,也害了別人,江湖上有許多惡人,並不是生來就壞的,就因為他們的武功學得太容易。」

  張自新還是不太明白,可是李歪嘴已經不耐煩地道:「總鏢頭在考驗你,因為你天資很高,學起武功來很容易,所以必須叫你受點磨難,殺殺火氣,然後才不會動不動就出手傷人,你必須明白他的苦心!」

  張自新道:「我自然明白,所以老馬他們那樣欺負我,我都不計較,如果論打架,我真不怕他們……」

  李歪嘴笑道:「你說這話就是火性未滅,他們欺負你我都看見了,你只是怕總鏢頭責駡才忍氣吞聲,其實心裡恨透他們了,對不對?」

  張自新道:「恨透他們倒不至於,只是受不了他們的窩囊氣,他們實在不夠資格欺負我。」

  李歪嘴正色道:「這是最壞的毛病,如果你不能徹底變好,總鏢頭永遠也不會教你武功。」

  張自新低頭道:「要怎麼樣才算徹底變好呢?」

  李歪嘴道:「要等到不如你的人欺負到你頭上,你也能心平氣和地受下來,那才算合格,否則你學了武功,一旦失去管束,反而成為江湖之害……」

  剛說到這裡,遠處來了兩個人。

  李歪嘴道:「有人來了,瞧瞧是誰?」

  張自新瞧了半天,等人走到眼前不遠之處,才道:「是東村的王寡婦跟他的兒子玉桂兒。」

  李歪嘴像是放下了心道:「那沒關係……」

  王寡婦母子來到臨近,手中也提著錢紙,玉桂兒叫道:「張大哥,你也來了……」

  王寡婦氣吁吁地過來,眼眶紅紅的,哽咽地道:「張哥兒!怎麼老太太好好地就過去了,你也不通知一聲,今天還是玉桂兒看見有人上墳,才知道老太太安頓在這兒,我趕緊買點紙燒燒,老太太過世多久了?」

  張自新鼻子也有點酸酸地道:「一年了,去年的今天……姥姥被人害死了……」

  李歪嘴連忙道:「張老太太在一年前生了點小病,大夫抓錯了藥,就這麼過去了……」

  王寡婦抹著眼淚道:「真是的,哪個混帳大夫?該送到官府裡去……」

  李歪嘴笑道:「那也不能全怪大夫,老太太不過是鬧肚子,我這大侄兒不懂事,急著去請大夫抓藥,也沒告訴大夫是誰生病,大夫還以為是他自己呢,年輕人鬧肚子總不外貪嘴,開點瀉藥,肚子拉清了自然會好,藥下得重一點,老年人是感受風寒,藥不對症,才一病不起。」

  王寡婦這才眼兒紅紅地道:「那倒怪不得大夫,張哥兒,你怎麼不說說清楚呢?」

  張白新低頭不語。

  李歪嘴道:「小孩子自己太心急,卻要怪大夫害死他姥姥,幸虧我攔住了沒讓他胡鬧,這也是命,誰都不能怪……」

  王寡婦歎道:「真想不到,老太太那麼好的人,就這麼去了,今天要不是玉桂兒撞見人家來上墳,我們還以為他們祖孫搬走了呢!否則怎麼會把房子也燒了呢?」

  李歪嘴笑道:「那是我們把他帶走了,那屋子留著也沒用,這麼偏僻,誰也不肯來住。」

  王寡婦道:「是呀!以前我們也勸過老太太,叫她搬到村子裡,大家都好有個照應,可是老太太說什麼也不答應,來往兩三裡山路,連死了都沒有人知道,要不是玉桂兒上此地來玩兒,我們誰都小知道這老太太就安在這兒……」

  張自新瞧玉桂兒一年來沒長多少,比自己整整矮了一個頭,身子瘦怯怯的,忍不住道:「玉桂兒,你又翹課了?」

  王寡婦抹著眼淚道:「這孩子讓我寵得太嬌了,受不得一點委屈,老師讓他背書,他背不上來,一早就偷偷溜到此地來,張哥兒,這一年來你在哪裡?」

  李歪嘴道:「他跟我在北通州學生意!」

  玉桂兒這時才道:「早上那個人還問起張大哥呢,我回說不知I道,他才很失望地走了。」

  張自新忙問道:「那是個怎麼樣的人?」

  玉桂兒道:「以前到你們家去過的,瘦高個兒,臉上有一塊疤……」

  張自新道:「那一定是毛叔叔。」

  李歪嘴忙道:「大嫂往後有人間,你就告訴他們說侄子跟我在北通州學生意,兩下距離得遠,不能常來,老太太的墳還得麻煩你多照應。」

  王寡婦忙道:「那是應該的,老太太生前常照應我們,只是張哥兒在北通州學什麼生意?」

  李歪嘴道:「綢緞買賣,也不過是小生意。」

  王寡婦瞧瞧張自新的穿著,又瞧瞧他們騎來的騾馬,十分羡慕地道:「張哥兒,你現在可出息了,將來把玉桂兒帶去,也提拔提拔他……」

  李歪嘴道:「可以,我們店還少個人管賬,叫哥兒好好念書,過兩年就來接他去。」

  王寡婦千恩萬謝,可是李歪嘴已經準備走了,連帶來的酒菜都不收拾,指指道:「大嫂,我們還得趕路,這東西雖是用過一點,可還新鮮,你要不嫌棄……」

  一尾大鯉魚沒動,一隻老母雞,一方白肉,在山村裡的貧苦人家簡直是盛筵了,王寡婦母子倆的眼兒都直了,滿口地答應著道謝。

  張自新忽然衝動起來,把懷裡六十多兩銀子取出來,交給她道:「大姑,玉桂兒的身子太單弱了,你給他補補吧。」

  王寡婦接著沉甸甸的一包,還以為是銅錢呢,打開來一看,發現是銀錠,驚愕得連嘴都合不攏來了。

  李歪嘴贊許地看了張自新一眼,道:「大嫂,我這大侄子積了一年的工資,原是想找個人代他照顧一下老太太的墳地,交給你太妥當了,哥兒正在發育的時候,應該有點油水長得結實,你就拿著吧。」說完催促張自新走了,兩人策馬下山。

  李歪嘴跟他走得很近,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子,今天你算是做了件好事,那包銀子來路很不正當,是應該這樣用,江湖人對錢財一絲不苟,取之……」

  張自新卻納悶地問道:「大叔,幹嗎你不說我在鏢局裡呢?」

  李歪嘴道:「還不是為了你好,免得那個姓毛的又找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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