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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康雅妲的手又失望地放了下來,一丈青已經把那兩名侍女也放開了,她瞭解到王妃的心情,輕聲道:「王妃!你要原諒少爺,他是最近一兩天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在此以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父母。」

  夏志昌道:「是的,一直到今天我碰到了金姆,才知道我還有個母親。」

  一丈青道:「少爺立刻就找了來,明知此地十分危險,少爺依然不避艱險地來了,就是為了要見王妃一面。」

  康雅妲十分安慰地道:「孩子!這已經很夠了,我實在不值得你如此對我的。」

  夏志昌卻誠摯地道:「你是我的母親。」

  他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解釋,但語氣仍是十分生硬的,可是這六個字聽在康雅妲的耳中,卻像世上最美麗的聲音了。

  她終於忍不住,湊上前去抱住了夏志昌號淘大哭起來,夏志昌卻十分的不習慣,但是也無法推開她,顯然很窘迫。

  還是夏三道:「王妃!小王爺,恭喜你們母子重逢團圓,不過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下去吧!」

  一句話驚醒了王妃,忙道:「金姆那老殺才果真是逼你寫了讓位的聲明嗎?」

  夏志昌道:「是的!母親都看見的。」

  「唉!孩子!你怎麼可以那麼糊塗。」

  「我不寫,她就要用毒蛇咬死你們了。」

  「讓她殺死我好了,我是應該死的,尤其是死在毒蛇的口中,這是我罪有應得,因為我是幫兇,是害死你父親的兇手。」

  「我的父親真是被人害死的?」

  「是的!兇手就是我跟夏維光。」

  夏志昌啊了一聲,親耳聽見自己的母親當面承認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這實在是一件很令人難堪的事情。

  康雅妲道:「我不想諉過,你父親的死我的確難辭其咎,但是我的本意卻不是如此的。」

  「母親!請你把當年的事告訴我。」

  「我會說的,自從我知道夏維光的真面目之後,我就在等待著這一天,要當著你的面,把一切都告訴你……」

  「你的父親是個好的王爺,也是個好人,更是個好俠客、好兄長,但他卻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一丈青輕歎道:「夏老王爺無疑是個偉人,公而忘私,義薄雲天,他對任何人都仁至義盡,卻難免委屈了自己的家人,做他的妻子、兒女實在不容易……」

  她的話中難忍有一種傷感之情。

  因為她自己也是在忠義這種美德下的犧牲者。

  她為了義父范子強為了要報答故主的知遇之恩,完成托孤的重任,要她犧牲了清白,投入夏維光的手下蹉跎了青春歲月。

  康雅妲歎了口氣道:「是的!老王爺是個好人,對我們這一族,尤其有大恩,我就是為了仰慕他的為人,感激他的恩情才嫁給他的,我下嫁為續弦時才十九歲,他卻已經是四十九歲了。」

  四十九歲對一個男人而言並不算老,但是對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子而言,卻是很大的一個距離。

  康雅妲道:「我並不嫌他老,他比我大三十歲,但是身體很好,活到一百二十歲都沒問題,假如我們一直安然相守,我一定會死在他前面,我的父親此他大十歲,娶了一個跟我同年的女孩子,生活得很幸福。」

  一丈青嫣然一笑道:「年紀大一點的男人懂得體貼,待人處世的經驗豐富,也瞭解女人,我在天香樓時,很多手下的姑娘從良,嫁的都是此她們大二三十歲的男人,這都是她們憑著自己的經驗挑選的。」

  好與壞只是一種比較,並非絕對的,只是一般女孩子都沒有機會去經過比較後再選定一個丈夫,只有堂子裡的姑娘才有這種機會。

  夏志昌卻不耐煩聽這些,他皺皺眉頭道:「大姐!你別打岔,聽我母親說下去。」

  康雅妲歎了口氣道:「也沒什麼好說,我做了王妃之後,衣食不缺,什麼都好,就是太寂寞。」

  只有真正嘗過寂寞滋味的人,才知道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寂寞。

  許多莫明其妙的瘋狂行為,都是一個孤獨的人在寂寞時做出來的,但是這番道理似乎沒有人懂,只有夏志昌點頭道:「我知道,母親。」

  康雅妲感謝地看了他一眼:「我嫁了一個人人羡慕尊敬的丈夫,但是他卻整天跟別人在一起,為別人的事情忙著,這些我都忍受了。因為我有了你,孩子,可是你在滿周歲的時侯,又被送走了。」

  「我是送去為練武功紮基的,那必須從小開始,越小越好,我現在有這一身武功,都是那時奠的基。」

  夏三道:「小王爺也幸得有這身卓絕的武功,否則有十條命也活不成了。王爺重金聘請了內地十幾個有名的職業殺手,沿途攔殺小王爺。」

  康雅妲臉色變了一變:「我也知道是為了要孩子好,但是就沒有一個人為我好好而設想一下,我年紀輕輕,丈夫不在身邊,兒于又被送走了,我的日子怎麼過?」

  沒有人接腔,此中滋味是沒人能領略的。

  康雅妲又道:「後來夏維光來了,我本來很不喜歡這個人,可是他當了王府的總管,跟我接觸的機會最多,他會說話,懂得獻小殷勤,談話風趣,見聞又廣,而且他還有許多……」

  她的臉紅了一紅,但仍然說了下去:「他有許多下流的方法與手段,第一次,是他用春藥下在我茶裡,使我上了他的圈套。」

  只有一丈青瞭解到這種情況。一個寂寞饑渴的少婦,在服用了強烈的春藥後,又遇上了一個花言巧語,玩弄女人的老手,自然是死心塌地的被征服了。

  康雅妲歎了一口氣道:「我也不是為自己辯解,像我一樣的女人很多,她們都能過得很好!我為什麼我不能呢,我也知道自己不對。」

  一丈青道:「王妃在未嫁時,聽說是青海郡的第一美人,多少的少年兒郎登門求婚,王妃都不屑一顧。」

  「那是過去的事了,還說什麼呢!」

  「那說明了王妃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才不能安于平凡,所以我要斗膽批評老王爺的不是,他既然娶了王妃如此一個不平凡的妻子,就應該對王妃特別好一點。」

  康雅妲感激地看地一眼道:「謝謝你,姑娘,總算有人為我說了一句良心話,我跟夏維光一起,心中先還有點歉疚,可是老王爺越來越忙,他為了要練一種功夫,以便跟珠瑪喇嘛較量,竟是整年地不回王府了。」

  夏志昌道:「那是一種金剛禪功,是不能分心打擾的,老師父說他就是輸給我父親在那一種功夫上的。」

  康雅妲道:「我不懂武功,但是我更不明白,就為了要勝過珠瑪喇嘛,就要整年地冷落年輕的妻子嗎?」

  夏志昌對這種是非很難加以評論,只得道:「娘,請你說下去。」

  「那時我心裡對你父親已經沒有了歉意,反而有點怨恨了,假如我不是王妃,我會主動要求離異了,只可惜我是王族,又是八王府之長的鷹王府王妃。」

  她又歎了一口氣:「王族是不能離異的,那會影響到王族的光榮與聳嚴,所以我只有私奔了。」

  「私奔」,跟夏維光一起私奔了。

  康雅妲顯出了憤恨神色道:「夏維光是如此對我說的,他說他對我衷心的相愛,情願帶了我放棄一切,私奔到一個人跡不到的地方去終身廝守。」

  一丈青冷笑道:「這完全是花言巧語,他在內地做強盜,犯案累累,被人逼得無法立足,才到這兒來避難的,他還有什麼地方可躲去。」

  「可是哪個時候,他的話的確叫我動心的,他任王府總管,已經很有點成績,而且也置了不少的產業,若是帶我私奔,那些都將放棄了,這令我很感動,所以我毫不考慮就答應了他。」

  一丈青道:「他一定是別有陰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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