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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夏志昌頗覺不忍道:「你怎麼還是動手了?」

  林大木道:「小王爺!就算他回答了你所有的問題,我還是要切斷他這兩根手指的,因為這傢伙太可怕了,不僅殺人不眨眼,而且心胸極窄,為了一點小事情,他都會記在心裡報復的!」

  一丈青道:「不錯!他跟那個夏二是最該殺的兩頭畜生,已經沒有一點人性了,所以對夏二,我立下殺手,絕不留情,這傢伙已經被少爺擒住了,少爺是不會殺他的,但必須使他不能再為惡,剛才是我此手勢叫林大木斬他的食指的。」

  夏志昌一歎道:「那也罷了,給他包紮一下吧。」

  林大木就在夏三身上割下了兩塊布來,把夏三斷指處胡亂包上。

  一丈青道:「這樣子不行,還得灑點金創藥,讓我來吧。」

  夏志昌忙道:「是的。我們既然懲戒過他,就該好好的對他,大姐,我這兒有藥。」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一丈青道:「這可是喇嘛寺中的治傷聖藥白獺膏?聽說能生死人而肉白骨。」

  「生死人是跨張了,肉白骨是毫不虛假。那怕傷爛見骨,用上這藥兩個月內,必定生出新肌。」

  「那也夠名貴了,別糟塌,兩枚手指,用普通的雲南白藥就行了,相信你們都有的。」

  差不多練功夫的人都帶著這種藥,林大木忙取了出來。

  夏志昌道:「還是用這個吧,我相信夏維光不會再重用他了,而想找他麻煩的人一定不少,讓他早點好了,早點離開青海。」

  夏三已經醒過來了,望著自己的斷指處掉眼淚。

  一丈青道:「最多不再摸槍罷了,不會妨礙你其他的行動的,那裡就值得這麼傷心了。」

  夏三哼了一聲道:「你倒說得輕鬆。不再摸槍,我還能做什麼?即使王爺肯養著我這個廢人,別人也容不下我,甚至於我的那些兄弟都可能會殺了我。」

  一丈青道:「什麼,你們十三太保也不會保護你?」

  張四眼兒道:「這話不假,十三太保中,他的人緣最差,仗著槍法高,連自己的兄弟都要欺負,只有老二跟老麼同他最好,三個人結成了一黨,現在只剩他一個人了,今後的日子可真不好過!」

  夏志昌道:「你不會離開青海,非在這兒不可嗎?」

  夏三長歎一聲:「我上那兒去,舉目無親,連一個熟人都沒有。」

  張四眼兒笑道:「熟人是有的,只不過人家知道你受了傷,不是會趁機打落水狗,就是燒上一炷香,沒一個人會同情幫助你的。」

  夏志昌歎了一口氣道:「你怎麼做人做到這個樣子呢,那你就留下吧,我收留你。」

  夏三啊了一聲道:「你收留我?」

  「是的!不管你本來姓什麼,現在你姓了這個夏字,我們多少還算有點緣份,我可以收留你,給你一份工作,保證你不受別人的傷害,但是你也不能再欺侮人。」

  林大木道:「這個我都能保證,今後他不能再玩槍了,還敢欺侮人嗎,別人不欺侮他,就是大好事了。」

  夏三跳了起來,他的血脈已活,行動又捷便了。

  伸出了一隻手叫道:「林大木,你敢侮辱我,我雖然沒法子用槍,但是對付你這種鼠輩,三五個還沒放在心上,你上來試試看。」

  林大木跳著躲遠了幾步,掏出了槍道:「夏老三,現在該我林大爺神氣了,你不能玩兒槍,大爺卻能玩,雖然沒有你的准,但是在你身上打幾個窟窿絕沒問題,你放心,我也能叫你四肢殘廢而不送命。」

  夏三那裡能吃這一套,林大木也真打算給他一槍了,但是夏志昌卻伸手把夏三拉住了,一丈青過去,抖手給林大木一個嘴巴,奪過了他的槍罵道:「林大木,你現在神氣了!以前你怎麼見了他連屁都不敢放,在天香樓中,我親眼看見你在秀姑的屋子裡被他一個嘴巴打出來,那時你也別著槍,怎麼就不敢掏了呢?」

  林大木道:「那時他是夏維光的乾兒子!」

  一丈青冷笑道:「你別再拿這個來推託了,根本是你怕死而不敢,夏維光寵他們是不錯,但是也宣佈過了,要是在窯子裡,為了爭風吃醋,誰有本事殺了誰,他絕不會怪罪,你又不是沒見人對他拔過槍。」

  林大木低下了頭,夏志昌道:「夏三!好了,你過去一定在這裡結了不少的寃家,夏維光若是垮了,那些人自然也不會再找你了,夏維光如果不垮,你在這兒的確難以安身。」

  夏三低頭道:「我知道,王爺以前支持我,是因為我能替他殺人,現在我雙手俱廢,他雖不至把我趕出去,今後也只能像條狗似的活著了。」

  夏志昌道:「照這樣說起來,他只不過是利用你而已,根本說不上什麼恩了。」

  夏三道:「小王爺!我不能這麼想,因為我從小就是他養大的,我的本事也是他傳授的……」

  一丈青冷笑道:「這就算是恩惠了嗎?他除了殺人的本事外,並沒有教你們別的,他的目的,只是要你們替他殺人而已,他雖然收了你們做乾兒子,伹他是否給過你們一點親情呢?」

  夏三無以為答,一丈青又道:「我再舉一個例子,你記不記得夏維光有一條叫黑虎的彪犬?」

  「記得,那是一條西藏的烈獒,王爺從小就把它抱來養大的,十分勇猛,是一條最好的獵犬。」

  「那頭狗的命運如何你知道嗎?」

  「去年王爺帶著它入山獵虎,在跟老虎搏鬥時,被老虎咬斷了兩條腿,他怕它受罪,只有把它殺了,這是一般對付受傷的獵狗的方法。」

  「是的!那頭猛虎躲在石後,突然撲出來,已經把夏維光從馬上撲倒了下來,幸虧黑虎拚死撲上去,才使夏維光沒有死于虎口,黑虎的體型力氣都不如猛虎,爪牙也沒有猛虎之利,但它居然能把猛虎咬死了,自己也傷了腿……」

  夏三道:「一條好的獵犬常有很大的幫助,黑虎是一頭好狗,王爺說起它來還很難過。」

  「光是口頭上難過有什麼用呢,那條狗救過他的命,卻死在他的槍下。」

  「這……獵狗斷了腿,已經沒有用了。」

  「狗是為了救他力搏猛虎才受傷斷腿的,何況只是斷腿而已,並不足致命,他如果把它帶回來,好好調治,那條狗還能活好些年的。」

  「但是一條跛腳的獵狗,實在是沒人再去養它的,一般的獵人也是立即槍殺,減少它的痛苦。」

  「不談一般的獵人,只談那條黑虎,他是為了救夏維光而殘廢了的,在人情上,應不應該把它救回來呢?」

  「這……王爺當時也是不得已,他正在深山之中,又沒有別的人在身旁,他沒有辦法把傷狗帶回來。」

  「可是他卻把那頭死的老虎帶回來了。」

  「那是放在馬背上馱回來的,馬背上要載一個人,再馱一頭死虎,沒有空餘的地方去馱受傷的狗了。」

  「他難道不能丟下死虎,把狗馱回來嗎?」

  夏三不禁無以為答了。

  一丈青道:「可見在他心中,已經沒有感情這兩個字了,黑虎是他最喜愛的狗,也是他親自從小訓練喂大的,他養狗的目的,只是為了打獵,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他就將它拋棄了,這跟他養大你們,又有什麼分別呢?」

  夏三痛苦地低下頭,這個問題在從前,他是不會去思考的,因為槍殺一條折了腿的獵狗,是天經地義的事,直到現在他自己折了食指,無法再用槍了,一丈青提出的這個問題,才深深地困擾他了。

  他此刻不就是那條折了腿的獵狗嗎?

  夏維光錦衣玉食,把他們養大,這是恩情嗎?

  如果他真像一個慈祥的父親一樣撫育他們、教養他們,這的確是恩惠。

  但夏維光對他們卻是有條件的,他自己傳授他們武功,請師父來教他們戰技,只是為了要利用他們,正如他養狗是為了狩獵一樣。

  良久後,夏三終於吐了一口氣道:「小王爺!他如何對我是他的事,但我總不能幫著你去殺他,那樣我就成了禽獸了。」

  夏志昌點點頭道:「這是對的,我也不要你去殺他,何況我也並不要殺他,是他要殺我。」

  「你不要殺他?」

  「是的!雖然我聽說他害死了我的父親。」

  「這個我們並未目睹,不敢肯定,但很多人都這麼說,想來不假,王爺是個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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