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蕭湘月 | 上頁 下頁 |
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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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如白了他一眼道:「你心中想的什麼我知道,玉朗,你也見過我姐姐,你認為她是那種爭寵的人嗎?」 張玉朗道:「我也看來不像,所以找在聽見那些話時,還立辯其誣,我在人前人後,都聽皇帝說過大姐,他對大姐是有點畏服,但那是一種敬愛,跟一般人的怕老婆是兩回事。所以我聽你說確有此事時……」 湘如道:「事情確然不假,只不過用心良苦,所以太后才會大力支持,因為她也知道,這位皇帝雖然能算個明君,卻不是英主,有時不免要率性而行,缺少理智的考慮,更還有點風流自賞,不知節制……」 張玉朗笑道:「要想節制也不容易,後宮中就他一個男人,卻有著那麼多的久曠怨女,若不因為他是皇帝,怕不早就被撕成一塊塊的吞了下去,所以她們一個個必然是使出渾身解數,想盡方法來留住皇帝……」 湘如一歎道:「這是一點都不錯,我姐姐所以要對宮中的人那麼嚴厲,就因為她們太不像話了,為了留住皇帝,什麼下流的招數都施得出來,而皇帝卻又是專好此道,難以把持,所以姐姐只好想出這個釜底抽薪的辦法,每隔兩天,一定要皇帝回到昭陽院,老老實實地作個真正的孤家寡人,藉以休息,如此而已。」 張玉朗道:「那大姐的犧牲不是太大了?」 湘如道:「不錯,我問過大姐,她也很難過,她同樣是血肉之軀,那裡會沒有七情六欲的,可是她必須要忍耐克制,因為皇帝是她的丈夫,是她一輩子共偕白頭的人,別人可以不在乎,她卻不能不愛惜。」 張玉朗與譚意哥都不禁默然了,他們以前對宮闈中的生活是完全隔閡。 因為多年的傳奇般的渲染傳說,使得宮闡中的生活,都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尤其是一些文人的詩賦,像杜牧的阿房宮賦,白居易的長恨歌等。 還有就是一些流傳坊間的小說,傳奇彈詞唱本,對宮闈生活的描述,使人產生了一種神奇想像,總以為那是一個像仙境般的樂園,裡面住了無數美麗的女郎,眾香競豔…… 這種思想在張玉朗心中尤為深植而有力,因為他是個男人,而那幾乎是每一個男人的夢想。一直到他們有機會真正地接觸到那個地方,才發現那兒未必想像中那麼美麗動人了。宮中美女固多,也不過是看得過去而已,卻不見得就是個個國色天香。她們也十分平凡。 現在更深一層接觸到她們真實的生活面,神秘感不存在了,轉覺她們的可憐了,寂寞,不自由等等不去說了,最難過的還是沒有希望,沒有前途,大部份的人都渾渾噩噩地活著,無聲無息地死亡,把一生埋葬在那個高圍牆築成的大墳墓中。少數高高在上的人,算是特出的了,可是至高的皇后,也同樣地有她的煩惱、痛苦。 張玉朗一笑道:「難怪皇帝私下談天,聽起我以前的生活情形,不僅是津津有味,更還是無限的羡慕,說我比他自在幸福多了。」 湘如道:「他還有什麼不如意的?」 張玉朗道:「他跟我是以兩個男人的身份在談話,倒是不能太苛責他,他對大姐十分尊敬,許為一個難能可貴的賢明皇后,但是他也有苦悶,他從生下來開始一直到現在,雖說是高居於天下第一人的至上地位,但是卻沒有過一天屬於他自己的生活,他似乎是為了別人而活的……」 譚意哥道:「你把從前遊俠的情形也告訴皇帝了?」 張玉朗道:「說了一點,那已經不能算秘密,皇帝根本是知道的,只不過不太詳盡而已。」 湘如道:「每一個做官的人,都要經過一番身家調查,他考察其品德的,你可別放在心上,以為是我哥哥跟父親在皇帝面前揭你的底,那是他們的職責。」 張玉朗笑道:「我明白,皇帝也說明了,他對我從前從事遊俠的事,並不介意,因為我的立意是公正的,所行也是除暴而安良,這正是一個做官的本份,他們如果對我不滿意,也不會准你嫁給我了。」 湘如笑了一下,道:「你能明白就好,那些細行調查只是用來評核一個人的品德,不過做了官之後,當以官守為重,不能再以個人的好惡來行俠了。」 張玉朗道:「我知道,皇帝也說過,今後我用不著再偷偷摸摸地行俠,知道了什麼不平的事,可以公開來放開手辦,他很羡慕我從前的生活,說有機會地想跟我一起去過兩天遊俠生活,路見不平,弄上一場架打打,快意恩仇,看看是怎麼一個滋味。」 湘如笑道:「那你可得小心點,他不是跟你說著玩兒,很可能那天會真的找上你作伴,溜出去玩上幾天,我哥哥就被他拉出去作伴過,兩個人在京畿鬧了不少事,成天的打架滋事,害得我爹向人家賠盡小心,還捏了一把汗。」 張玉朗笑道:「他跟舅兄的關係不同,他們是郎舅之親,找到我頭上的可能性就少了。」 湘如道:「你跟他是連襟兄弟,更適合於狼狽為奸了。而且他找我哥哥的原因,不是為了親戚關係,主要是為了我哥哥那時也年輕氣盛,好打不平……」 「皇帝私巡,原來是為了打不平。」 湘如道:「這些地方他則頗有俠氣,他出去的目的是為了玩,到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平康裡,不過遇見了不平的事,他總忍不住會挺身而出的,鬧出了事,真叫我爹傷透了腦筋,還得替他彌縫,讓人知道皇帝私出,冶遊打架,這事情總是不太好吧。」 張玉朗皺眉道:「這……如果找上我又該怎麼辦呢?」 譚意哥道:「這個我想可能性不太大,以前是年紀輕,現在至少該老成多了。」 湘如一笑道:「他老成不了的,他要找玉朗為伴的可能性極大,第一、玉朗以前在京裡的行情極熟,已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會玩,也懂得玩,第二,玉朗本身的武功很好,打起架來不怕人多,不會吃虧受傷。」 「難道以前他還受過傷,挨過打不成?」 湘如笑道:「豈止是挨過打,還經常被揍得臉青鼻腫的。」 張玉朗道:「誰有那麼大的瞻子敢打他?」 湘如道:「別人不知道他是皇帝,有什麼不敢的,在京裡那些大家子弟們橫行鬧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當街揮拳是常事,一直到我哥哥接長了執金吾,狠辦了幾個,才算好得多。」 張玉朗笑道:「舅兄自己當年也是經常打架的,怎麼好意思去辦別人呢?」 湘如笑道:「可不是,大家都如此說。而且辦的對方父兄,都是朝中重臣,他們不服氣,就以這個理由托禦史上章彈劾我哥哥,結果奏章到了皇帝手裡,批下來更絕,上面只有一個『知』字。」 「這是什麼意思呢?」 張玉朗問。 「這表示他知道了!」 湘如笑哈哈地回答。 譚意哥也不解地道:「光說句知道了怎麼行呢,他至少要表示一下對這件事的態度。」 湘如笑道:「妹子,你沒有做過官,所以不清楚。皇帝批一個知字,表示他知道了,卻沒有進一步表示,就是告訴上表的人,這件事不必再追究,他們自己也要識相,如若再要喋喋不休,就是自討沒趣了。」 譚意哥道:「他難道不怕被人批評說包庇國舅老爺嗎?」 湘如笑道:「敢於士表奏刻我哥哥,自然也是有點後臺的,所以皇帝才批那個字,這就是暗示,不過也的確有位老禦史,受了對方的力懇,不甘服氣。再上第二道劾章,要求皇帝撤辦我哥哥。皇帝見了表章,只是笑笑把那位老禦史留在朝房裡,等到退了朝後,著人把他請到禦書房裡去,密談了片刻,那位老禦史出來,滿臉蒼白,沒多久就上表乞休告老回鄉去了。」 張玉朗道:「我聽說過這件事,大家傳說是那位老禦史被府上鬥下去的。」 湘如歎道:「外面的誤解是難免的,皇帝把那位老禦史請到禦書房中,很不客氣申斥了一頓,說他三代老臣,言在朝廷,是何等的崇高,卻不該替一些豪門來管這種小事而自降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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