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萬里江山一孤騎 | 上頁 下頁


  心禪長眉深鎖,長歎了一口氣道:「若是屈膝臣服便能保得天下安寧,貧僧也不反對……」

  呂無畏感覺得十分氣,認為這個老和尚簡直懦弱到了家,可是這時身為主人的孔文通已經笑嘻嘻地走到天棚正中央準備接受匾額,周圍只響起一陣零落的掌聲。

  孔文通毫不在意地輕輕一笑道:「谷兄抬愛盛意,兄弟無論如何是不敢當的,三年前舍弟不過替大家略效綿力而已,怎敢妄自尊大以天下第一自居,谷兄這方匾額還是留待高明吧!」

  穀亮掙粗了脖子叫道:「當今之世,還有誰能比孔谷主更高明!」

  孔文通淡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兄弟不敢自認高明,正如有些人不甘自認不高明一樣,谷兄如其不信,何妨看看席上各位朋友的臉色!」

  穀亮朝四面一望,果然有許多人都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九大門派中除了少林漠然不動之外,其餘八家的掌門與代表都堆著一臉的冷笑!

  穀亮覺得十分難堪,大聲高叫道:「誰要是不贊成兄弟的看法,便是忘恩負義之徒!」

  這句話太嚴重了,語音方落,幾乎有五六個人同時按桌起立,終南掌門呂無畏首先按捺不住,沉聲叱道:「姓穀的!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如此咆哮!」

  穀亮正想與他破口相罵,孔文通伸手一攔道:「各位為了兄弟賤辰,下蒞六詔,兄弟已感無限榮幸,千萬不可為一點小事,傷了彼此間的和氣,兄弟敬大家一杯水酒,謹謝各位盛意吧!」

  語畢雙掌一拍,以嘹亮的嗓音招呼道:「拿酒來!」

  天棚外立刻有四名大漢,用扁擔粗索抬著一口巨缸進來,那口巨缸的高度約有六尺,腹經長有九尺,那四名大漢抬著,尤見頗為吃力,可見那份量之重!

  缸抬到他身邊放下,再出兩人合力抬開缸蓋,裡面竟貯著滿滿的一缸美酒,孔文通臉含微笑,雙手扶住缸緣道:「由於佳賓太多,兄弟無法一一親趨斟盞,只得偷個巧了!」

  語畢缸中的水酒暴湧而起,恍如一道酒柱,沖高兩丈餘,然後像一個炮竹似的爆炸開來,將星星的酒雨向四邊灑去。

  接著是一片叮叮的聲音,那是酒雨灑落在杯中的聲響。

  全體在席的賀客,莫不發出一聲詫然的歎息,因為他們每一個人的酒杯中,都已添滿了,酒面平盅口,滿得恰到好處。

  孔文通表現的這一手,顯示他的內力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展示出三項最難的手法!

  第一難是他用內力激出的酒雨,只注向每一個人的酒杯,寬大的席面上除了菜肴之外,還有許多空隙,卻不見一點酒滴。

  第二難是有些人的杯中還有剩酒,他卻是杯滿即止,每個人的酒面是一樣的平。

  第三難是他這一次淩空斟酒,面對著近千名賓客,同時完成,無一缺漏!

  金沙堡主穀亮首先熱烈地鼓掌,天棚下客人們也跟著附和,這一次可是相當熱鬧,掌聲如春雷。

  孔文通的臉上浮起一片得意的微笑,雙手離開缸緣,向四周作了一個羅揖,口中連連地謙遜著!

  「得罪!得罪!失禮!失禮……」

  穀亮再次捧起那方金匾,送到他的身前道:「孔穀主文才武功,並世無雙,這方匾額,受之而無愧……」

  這次不再有人表示反對了,終南掌門呂無畏廢然輕歎,他心裡還是不服氣,然而孔文通現露的這一手震住了他,使他無話可說!

  孔文通故意矜持地等了一下,見大家再無表示異議了,才笑吟吟地接了過來道:「穀堡主抬愛盛情,兄弟卻之不恭,只得愧領了!」

  匾額接過之後,天下第一家的頭銜也算得到大家默認了,孔文通志得意滿,將匾方交給抬酒進來的大漢道:「這是各方英豪的抬愛,你們小心一點抬出去,交給二穀主好好保存!」

  那兩名大漢答應一聲,正要抬起走路,旁邊閃出儒衣長衫的孔文紀,面含笑意道:「大哥!此刻已過子時,現在就是您的壽誕了,依兄弟之見,莫若就此將匾額懸在壽堂上,倒是一件別饒意義的事!」

  孔文通笑著搖頭道:「不行!這樣做未免太張狂了!」

  穀亮馬上道:「那裡!那裡!只有孔谷主的壽堂上當得起這方匾額,還是請二穀主趕快懸好,我們也可以開始拜夀了!」

  孔文通還在謙辭,不過語氣並不堅決。

  孔文紀輕輕一笑,單手托著匾額向上一撥,那方匾額飛了起來,越過眾人頭上,平平整整地落在壽堂的上方。

  那兒原本有一塊空出的位置,匾額平貼在壁上時,前面站著四名大漢各自將手一揚,每人發出一枚金光閃閃的長釘,分落匾方四角恰好將它釘住。

  人群中又爆出一片掌聲,只有呂無畏憤然地低聲道:「這分明是事前商量安排好的活劇……」

  心禪趕快一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說話。

  穀亮又首先唱聲道:「拜夀!拜夀!請壽星翁就位!」

  孔文紀推著孔文通,讓他站在匾額之下,贊禮生高聲唱起喜歌!

  「紅燭煥彩光,吉瑞兆天祥,壽比南山高,福如東海長……」

  於是廳中群豪都站起來,有情願的,也有不得已的,一齊都彎下腰去,向孔文通躬身作禮。

  孔文通滿臉含笑,口中連說:「不敢當!不敢當……」

  一面也躬身還禮,當他抬起頭來時,忽然發現很多人都以詫異的神色,望著他身後的匾額,連忙也回頭一看,幾乎要驚叫出聲。

  原來那匾上的「天下第一家」五個大字中間,不知在什麼時候,被人添上了兩個白色的小字,變成了:

  「天下第一明駝家」

  孔文通詫異良久,才沉下臉怒聲道:「這是那一位朋友開玩笑?」

  連問數聲,四下無人答話,他又以怒聲道:「兄弟今日賤辰,誠意柬邀各位前來喝一杯水酒,不過是想藉此機會叫大家聚聚,若說祝壽二字,兄弟是絕對不敢當的,各位看得起兄弟前來,兄弟十分感激,各位即使不來,兄弟最多也只有認為交情不夠,絕不敢對各位存有偏見,可是各位用這種方法對付兄弟,似乎是太不夠意思了!」

  說完之後,他的臉色漲得鐵青,然而四下仍是靜悄悄的,片刻之後,忽然遠處發出一陣響亮的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譏嘲的意味。

  大家朝發笑之處望去時,只見天棚東偏的一張席桌上站起一個塞外裝束的中年男子,身材很魁梧,只是面目很陌生,再者那邊的座位也是屬於一些二流江湖人物的席次,因此大家對這個人居然敢對孔文通如此態度而感到奇怪。

  孔文通陰沉沉道:「這位朋友貴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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