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東入陽關無故人 | 上頁 下頁
一五三


  換言之,這一鉤若是取他的腦袋還容易得多。

  端木方很誠懇地道:「本教武功不為切磋之用,很難控制得恰到好處,方掌門人受傷本人至感抱歉,本宮的冰心療肌散系用雪貂膏和冰蓮實所制,療治外傷頗有效驗,請准為方掌門人療傷。」

  他叫人送了藥過來,而洪九郎居然道謝接受了。

  一邊的峨嵋長老天心神尼不以為然地道:「洪門主,咱們自己也有療傷的藥,幹嘛要領他們的情?」

  洪九郎道:「因為冰蓮實、白獺髓都是療傷聖品,人家的藥的確比我們的好。」

  「我們的藥只是差了一點,治這種外傷足夠了。」

  「可是用人家的藥能夠立刻止血,不虞潰爛,不傷元氣,這是一,我們來炫示武功,卻不是找仇家拼死活。」

  「怎麼不是仇家?百餘年來,魔教殺了我們多少人?」

  「他們自己死的人更多,他們沒有仇視我們,只是把我們視作敵人而已,敵與仇是兩口子事,人家再次前來是為了他們的目標與理想,並沒有對以前的事施加報復。我們反對他們,是為了彼此的信念不同,可以視他們為敵,卻不能視之為仇,人在江湖,至少該有這種胸襟。」

  天心被駁得啞口無言,一展身形飄然而出道:「貧尼候教,請施主慈悲。」

  邵威還站在場中,只對天心一躬身道:「請!」

  天心所使的也是劍,她是峨嵋掌門靜心神尼的師姐,脾氣剛烈,不過她的分光劍法火候獨到。

  四十年前,九大門派論劍,她的一支劍出盡風頭,曾膺劍會魁首,不過後來幾家門派專心精研劍技,已經超越峨嵋了。

  她自從那一次論劍奪魁後,也沒有再參加論劍了,也無從比出高低。

  這是九大門派淪劍的一個不成文法的規定,已得魁首的人,不再參加下一屆的論劍,說得好聽是把機會讓給年輕一點的人,實際上卻是輸不起。

  一屆魁首是很大的光榮,再得一次,光榮不會增加,輸了卻連已得的光榮都失去了,哪一家都不會做這種傻事。

  大心的年紀已七十多了,由於已往的光榮,使她一直很高傲,而剛死的烈火神君,當年就是她劍下的敗將,卻也是她的方外之交。

  烈火神君之死,使她心中充滿了憤怒,這個邵威又勝了方達人,方達人是她的表弟,使她心中更充滿了仇念。

  所以她極力要出去擊敗這個傢伙,可是邵威卻是個不易擊敗的人,儘管她的分光劍法已具十成火候,而分光劍法也著重在輕靈變化,有些招式直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了,但是對邵威卻沒有太大的威脅。

  他的鉤式中規中矩,但雙鉤配合得天衣無縫,一鉤攻、一鉤守,永遠像是兩個配合絕佳的人在聯手作戰。

  魔教的人也是十分公平的,他們為天心的神奇劍法叫好,也為邵威完整無缺的鉤法叫好。

  但是天心神尼的表情卻愈加深重了,她現在才知道對方是個多麼頑強的對手,這一戰是如何的辛苦。

  他有一支鉤永遠是在保持守勢,所以守得密,而另一支鉤卻一直在採取攻勢。

  最絕的是這兩支鉤的攻守並不是固定不變的,有時一鉤反攻為守時,另一支鉤易守為攻,變化銜接十分自然,有時一支鉤連發出幾招攻勢,另一支鉤卻守住門戶無暇可擊。

  更有甚者,她一式精招發出,兩支鉤都採取了守勢,封住了她的變化,有時雙鉤齊發,都採取了攻勢。

  總之,他這兩支鈞靈活運用,竟成了兩個絕頂高手在合攻她一個人,所以她戰來十分辛苦。

  而且她也發現要擊敗這個人實在太不容易,對方的守勢太穩,攻勢無常,弄得不好,自己反而會吃虧。

  假如真是在切磋戰技,她就想認輸下臺了。

  現在還沒敗,她的年紀大上對方二十多歲,說聲精力不濟,也不算太丟人,這本來也是事實。

  可是天心卻輸不起,她是代表峨嵋,她一輸,就是峨嵋輸了,何況她這一輩子也沒有輸過。

  但真要被人打敗了,那可實在難看。

  想來只有行險一條路走,使一個險招,放開空門,然後以分光劍法中的精妙殺著,一招致命。

  如此一來自己也許會受傷或是賠上條老命,那都無所謂了。

  機會是很多的,在天心這種高手面前,找出一個冒險進擊的空隙是很容易的,問題是本身要擔多少風險的問題。

  終於,她看准了一個空隙,劍勢突變直搠而入,這一劍她可以穿刺對方的心臟,但本身可能會丟掉一條胳臂,代價相當大,但天心已決心不去計較而逞險一行了。

  劍勢很順利的刺中了,但她卻為之一怔。

  她發覺刺中的地方不像是人的血肉,而是一塊鋼板,而對方的雙鉤,卻同時揮動了下來。

  她只感到一陣冰涼,不儀執劍的那條手臂被鉤斷了下來,另外一隻空手也一齊被切斷了。

  邵威只退了一步,臉上仍是沒有表情,胸前的衣服上有一個劍洞,但裡面卻是閃亮亮的。

  很明顯的,邵威貼身穿著一付鋼甲,天心的穿胸一劍只刺在鋼甲上。

  邵威一躬身道:「得罪師太了,敝人使用雙組兵刃,最難保護的就是前胸,所以穿了一面鋼甲防身。」

  天心口中噴出一口血箭,身子仰後倒去,她是澈底的失敗了,而且失敗得不可原諒。

  對方身穿披甲是無可厚非的,在這種博命之戰中,加一點保護措施,誰也不能說不對。他雖沒有明言,可是在交手時,對方在胸前毫不設防,每次她攻向前胸時,對方總是不加防禦而趁機反擊,這等於是打過招呼,這個地方不在乎被攻。

  先前幾次,她是因為對方的攻勢太猛,幾乎形成兩敗俱傷,與敵偕亡,所以她才中途撤招。

  但是老練如她總也該看出對方不是存心拼命的人,尤其是招式內力都不遜於人的情況下,更沒有拼命的必要。

  對方敞開胸前門戶不顧,必然有相當的仗恃,她卻依然上了這個當,這實在怪不了人,天心那一口血是憤極和愧極而噴。

  人倒了下來,她門下隨來的弟子立刻出去把她扶了回來。

  但人已是人氣少,出氣多的了,雙手俱殘,再加上心靈所受的巨大激蕩,早已拔走了她的生機。

  那個弟子還忙著要止血,灌藥施救,天狐老人上前一按她的脈息,黯然地道:「神尼心脈已斷,證果西歸,此地已為血土,已在靈鷲峰下,佛門弟子,能證果於此,未嘗不是一種緣法。」

  除了她帶來的弟子痛哭失聲之外,其餘的人,也感到一陣惻然。

  不過更令人沮喪的是對方的武功高深莫測,邵威已經連傷兩個人了,方達人是一家掌門,天心在峨嵋的地位不遜於掌門靜心神尼,兩家都是劍派,劍術在中原武林中居有重要地位,卻被人家的一對護手鉤擊敗了。

  邵威站在場中,沒有下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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