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東入陽關無故人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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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九郎道:「我不怕,我只是預先把話說明白,若是對方拿你來威脅我,我只能有限度的接受。」 馬伯樂道:「所謂有限度是什麼程度?」 洪九郎道:「那就是說,如果要我放過一個人而換取你老哥的安全時,我會接受,如果要我們兩個一起陷進去,我就不作考慮了。」 馬伯樂道:「那當然,我也知道我的份量沒有那麼重。」 洪九郎一笑道:「誰的份量都沒有那麼重,只要理智地想一下,就可以知道,身處江湖,絕不能太君子,那些卑劣小人,往往就會利用道義為繩索,捆住了一些人的手腳。老師傅教會我武功後,特別交代了我幾句話,就是不必拘於義氣,不能過於仁慈,當行則行,當殺則殺,方寸之間,只要把握住問心無愧,一切都可放下去做。」 馬伯樂有點訕然地道:「老弟說的很對,對付那些江湖鼠輩,是不能太拘于道義的,我們在一起同行,你根本不必管我,凡事只管放手去做。」 「那倒不必,我說過了,為了老哥的安全我可以作讓步,只是不能賠上我自己。」 兩個人總算達成協議了,當他們再次上道時,可神氣多了,敦煌城裡的江湖道和武林道都出來送行了。 有人殷勤致意,有人慨饋程儀,因為紅狐莊垮了台,他們又有了活路,可以公然出來活動了。 對那些饋贈,馬伯樂主張退回,洪九郎卻含笑照單全收。 馬伯樂很不以為然的道:「兄弟,你收他們的錢幹嘛?」 「第一,我沒錢用;第二,這些錢是我該收的,我打垮了紅狐莊,使他們有了活路,收些代價也是應該的。」 馬伯樂道:「你要用錢我這兒有。」 「可是我不喜歡向人開口伸手,那錢花得痛快,世上最苦的事,莫過於欠人情。」 「我們是兄弟,還分這些幹嘛」」 「親兄弟明算帳,何況我雖是個窮光蛋,花起錢來卻是很凶,大哥你縱有千萬家財,也不夠我揮霍的,我必須自己賺一點。 「可是你受了他們的饋贈,于你的俠名有虧,這一來你就成了他們的打手了。」 洪九郎笑道:「不一樣,打手是聽命行事的,我卻不必受人指使,打手拿了人家的錢,必須達成交付的事情,我卻有充分的自主,不必對誰交代。」 「你難道不欠人家的人情嗎?」 「沒有的事,誰的情我都不欠,我沒有開口向他們要,是他們自己送上來的。」 「假如他們有事情求到你呢?」 「看情形,在我能力範圍之內,而且又無損於義的事,我樂於幫忙,幫助人是件很快樂的事,即使不送我禮,我也會幫助他們的,此外就談不到什麼了。」 馬伯樂歎了口氣道:「我真不明白老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身在江湖,行事卻不遵江湖規矩,我行我素。」 「老哥說對了,我就是一個不屬於江湖的江湖人。」 馬伯樂只有搖頭歎息了,他實在摸不透這個年輕人,但洪九郎卻像具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使馬伯樂心甘情願地放棄一切跟著他。 由敦煌到酒泉,中間的第一個大城就是安西府;疏勒河流經城外。 這些地方雖是漢人較多,但玉門關外仍是被人視為塞外,漢回雜處,荒涼不毛,陰山山脈綿延數千里。 到了安西府,馬伯樂要驅馬入城。 洪九郎卻反對了,他要住在城外疏勒河畔的回人帳篷裡。 馬伯樂道:「兄弟,安門店中的大客棧,比敦煌的還要設備周全,你又於嘛要去受那個罪呢?」 「我習慣,我在天山一直住在帳篷裡的,再往東去,恐怕不再有機會了,我要多回味一下那種生活。」 「那種生活有什麼可懷念的,在大漠上是沒辦法。」 「各人的生活習慣不同,像住在這兒的維吾爾人,他們可以造屋子來住了,但是他們仍然情願擠在河邊的草原上,住在帳篷裡,那是因為他們的生活習慣。」 「生活習慣必須要隨環境環境改變的,老弟以後可住不到帳篷了,應該從現在起改改那種生活習慣。」 「我倒不一定是非住帳篷不可,但是在那個圈子裡,我可以為睡大覺,不必擔心受人暗算。」 「在安西城中難道會有人暗算你嗎?」 「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有人要對付我,安西該是個很理想的地方,那兒的漢人多,容易藏身而不引起我的注意,所以我寧可躲開一點。」 「老弟,照這樣說法,這一路往東,都是人煙輻輳的大城市了,你豈非整夜都無法合眼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眼前能減少一份危險;我又何必硬跟自己過不去呢?」 他提的理由都不是很好,但表示了一個決心,他不住在安西府城中。 馬伯樂拗不過他,只有道:「老弟,你喜歡受罪,我可沒辦法,但我受不了回回帳篷中的那股子氣味,叫我住在那一夜,我寧可叫人宰了,再說我在安西城還要看幾個朋友,打聽一下消息。」 「那好,我們各住各的,反正說好在這兒待兩天,後天中午我們在城門口會合,再一起東行。」 「在這兩天裡你不是很無聊嗎?」 「在維吾爾的營地裡絕不會無聊的;我可以找他們的女孩子聊聊天、談談情,永遠都不會寂寞。」 「老弟,我可得告訴你一聲,入了陽關,雖然還是稱為塞外,但是卻跟南北疆不同了,這兒的回回女孩兒家很保守,對漢人尤其沒好感,你可別去惹他們。」 洪九郎一笑道:「對維吾爾人,我可比你清楚多了,他們也許討厭漢人,但絕不會對一個天山來的人不禮貌的,我跟他們聊聊天山,正好療一療他們的鄉愁。」 他拍馬向營地行去,馬伯樂只有在背後大叫道:「我住在安西客棧,那是最大的一家,有事情可以來找我。」 洪九郎在馬上抬抬手道:「知道了,大哥有事也可以到這兒來,可別找洪九郎,找天山的飛狐,我在沙漠上都用這個名字。」 他拍馬進了營地,馬伯樂遙遠地看著,只見營地中出來了不少維吾爾人。 不知道洪九郎跟他們說了些什麼,那些人立刻歡呼擁抱,十分熱情地把他擁進一個大營篷去了。 洪九郎好像在維吾爾人中,的確是十分得人緣的。 馬伯樂搖搖頭,回馬向城裡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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