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南疆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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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和還稱夠意思的,他沒有把方天傑在逃的事申奏,只說方氏一門盡屠,沒有再頒令追緝。 不過這一來,兩個人的世家公子身份都不在了。梅玉只是不能再以小侯的身份出現。方天傑則連身世都不能提了,兩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悲憤之情,但是情勢迫人,他們只有咬牙忍悲,寄望建文帝能夠到了雲南,得到沐英的支持,勤王重掌江山,他們才有出頭的日子。 他們行經的路線是沿著長江南行,到四川後再轉道入雲南,這是比較迂回的走法,原來是想可以借由水路而省卻一些跋涉之苦的,但是後來發覺不能行,燕王的邏卒對水道盤查極嚴,沿江各府三十縣都奉有密令,嚴查每一條上行的船隻,而且還畫了建文帝的圖容,詳細比照。 圖形出於宮廷中的畫師,十分傳神,宮廷中還刻了版,印了十幾萬份,飛書傳到天下,搜拿建文帝。 朱允炊雖然已經剃髮易裝,但經不起按圖對照的,在陸上,可以用風雲之色作為掩護,在船上可不行了,總不能長途乘船,也是灰頭灰臉的。 所以他們還是沿著江水而陸行,走得慢一點,人辛苦一點,也就安全一點。 而且他們也不能住店,有廟宇可掛單的地方,他們儘量住廟,因為他們有著度碟,十方道友都有義務招待的,倒是安全得多。 這天晚間,他們行經荒郊,既不能住店,也不敢輕易投宿民家,因為燕王朱棣對建文帝的搜追更力,不但懸下了萬兩黃金的重賞。給發現蹤跡通風報信的人,對拿殺朱允炆的人,更有封侯的獎勵,而且往南路上,邏卒密佈,更派出不少的便衣。 所以他們五個人,只有歇宿在一間破廟中,那是一座靠近江邊的水神祠,廟已破落,神殿一半傾塌,也沒人居住了,且喜廟後尚有一口破鍋與一口冷灶。 應賢與應能去整修殿房,用枯草紮了個掃帚,勉強打掃了一塊乾淨的地方以供休息,同時也把鍋刷一下,燒口熱湯,好伴著乾糧裹腹。 朱允炆卻跟梅玉和方天傑坐在石階上說話,利用廟中的殘燭,點了個燈火照明。 朱允炆苦笑道:「一連幾天都是吃素,這兒四下無人,不怕露了形跡,最好是能弄點肉來解解饞。」 他雖貴為帝王,但是在這兩個拜把兄弟面前,卻從沒什麼架子,經常還流出幾句粗俗的話以使感情更親密。 梅玉笑了一笑道:「大哥,這一路行來也夠苦了,小弟就去找找看,能否弄點肉食來呢!」 他知道大哥錦衣玉食慣了,是受不了這種苦,但是既以和尚身份為掩護,又不能當著人吃葷,現在四下無人,倒是不妨放鬆一下。 他跟方天傑是騎著馬來的,再出去一趟,倒是不費事,而且他沒多久就回來了,帶回了一頭香噴噴的烤乳豬。 他笑著道:「運氣真不錯,我跑出了兩裡許,看見一堆叫化子,偷了一頭乳豬在烤,我化了十兩銀子,向他們買了來。」 方天傑也笑道:「二哥真是大出手,十兩銀子買一頭肥豬都夠了,你卻買了這麼一頭三斤左右的小豬。」 說笑歸說笑,但能夠打次牙祭總是好的,應能和應賢也很高興,他們陪著皇帝吃了幾天的素也是苦不堪言。 每人分了一大塊,正在高興的大嚼時,忽然廟門口一陣腳步聲,已然有六條漢子沖了進來。 他們都穿著錦衣衛的服裝,一望而知是京中派出來的,皇帝的手中正捧著一塊豬腿,雖然丟了下來,但手上有油,嘴上也有油,想瞞也瞞不了人。 為頭的那名漢子看了眾人一眼,微笑道:「荒寺吃烤豬,各位真是好興致。對不起,打擾諸位雅興了。」 方天傑忍不住道:「吃烤豬不犯法吧?」 那漢子笑道:「自然不犯法,我也不是來干涉各位吃肉的,方公子緊張什麼?」 方天傑一怔道:「你認識我?」 那漢子笑道:「在下鄭文龍,在錦衣衛當差,方公子和梅小侯都是金陵聞人,在下的弟兄們好幾次都蒙受過二位的拳腳賞賜,自然是不敢不認識。」 梅玉平靜地一笑道:「原來是金陵故人,那就難怪了.鄭老哥也知道我們兩家出了事,不必提當年的話了,鄭老哥如果記恨舊事,要打還我們一頓出氣,現在正是機會。」 鄭文龍道:「小侯言重了,當年雖蒙受教訓,但兄弟對二位的府上仍是十分尊敬的,而且家叔也有吩咐,對一些舊有公卿世家,仍應恭敬,所以當年那些話都不必提了。」 「令叔是哪—位?」 「現在禁軍總監,兼任大內宮中掌令監。」 「原來是鄭三寶,失敬!失敬,他現在是新朝的第一大紅人.閣下是他的侄兒,想必也跟著得意了。」 鄭文龍笑笑道:「小候說笑了,家叔為人很古板,我這個侄兒雖然得了一點照顧,但是當差卻馬虎不得,否則處分比別人還重,所以,這口飯並不好吃。」—梅玉道:「這些閒話都不必扯了,鄭大人此來,必然是為了公事,是不是要抓我們的呢?」 「小侯言重了,在下怎敢冒犯,小侯也知道,我們是奉諭出來找尋遜皇帝的。」 「遜皇帝?哪來的遜皇帝?」 「就是前建文皇帝,前些日子宣告遜位,由燕王永樂爺接掌大權。」 梅玉冷笑道:「建文帝可沒宣佈遜位?」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詔令是宮中傳出來的,小侯,皇帝的家務事我們管不著,誰坐在那個位子上,咱們就聽誰的。上諭要找遜皇帝,咱們就找遜皇帝!」 梅玉道:「這可是要務,我可不敢妨礙各位治公。不過這個地方可沒有遜皇帝。」 鄭文龍笑笑道:「我們找的也不是小侯,是這三個和尚,和尚你們是哪個廟裡的?」 應能忙道:「僧家師兄弟三人都是皇覺寺的,要往南海普陀朝聖,有度碟在此可以證明。」 他伸手入懷要掏度碟,鄭文龍冷笑道:「你們既是受戒的和尚,怎麼還吃豬肉?」 應賢是禦史出身,能言善辯,忙插口道:「阿彌陀佛,僧家因借宿荒寺,未曾攜得乾糧,剛好這位公子帶了一頭烤豬前來,不得已隨緣一番,僧家等行腳十方,隨同而安,所修在心,倒不必太拘禮於一些戒持。」 做皇帝的應文也合十道:「阿彌陀佛,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諸緣皆法,諸法皆緣,出家人但戒殺生,但此豬既非為我而殺,兩位公子善意佈施,暫結一份善緣有所不可,善哉!善哉!」 鄭文龍大笑道:「和尚吃豬肉不幹我們的事,但是和尚都與我們的公務有關,少不得要麻煩你們走一趟衙門了?」 應賢一驚道:「僧家們可沒犯法呀?」 「犯沒犯法不知道,金陵城外抓到了兩個和尚,卻是前皇帝駕前大臣喬裝的,所以永樂爺懷疑遜皇帝也有可能喬裝為和尚,下諭徹查天下在外行腳的和尚,所以要你們到衙門去走一趟,官中會派人前來相認。」 應賢道:「施主沒開玩笑吧,皇帝怎麼會當和尚?」 鄭文龍大笑道:「連太祖洪武爺都當過和尚呢,皇帝跟和尚有緣得很。三位大和尚,咱們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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