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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綠珠笑道:「大人,您真是大天真了,妾身能值幾許?他主人是為了交趾每年運來長安的那筆財貨……」

  石崇一驚道:「他怎麼知道的?」

  綠珠道:「這個妾身就不知道了!那天他追到珠島去找我,主要也是詢問每年由交趾運來的海產珍品有多少?」

  「你……都告訴他了?」

  綠珠道:「告不告訴他都一樣。」

  「什麼意思?」

  「實際上他早已打聽得清清楚楚,也知道是妾身在此經營管理的。他還說大人的條件太苛,六四拆帳,而吃了大份,要妾身與他合作,說是願意五五對拆……甚至於願意交給我們六成。」

  石崇哼了一聲道:「他讓你們拿八成,也不會比我給你們的多,這是個人經手的秘訣和本事。他本身就是個窮鬼,找不到闊買主的。同樣的一件東西,他只能賣到一千兩,我卻能以十倍的高價出售。要知道交趾每年送來的都是些珠貝珊瑚之數,平常人買不起,只有在長安這些富人中才叫得起價。而且,你別以為我賣出一件珍寶就能取六成,是沾了光,我實際上落下的連一成都不到呢……」

  「那五成的錢呢?到那兒去了?」

  「作宣傳花費了!」

  「就好比前兩個月,我賣給謝家的那株綠珊瑚吧!一共是三株,每株最多不過值三萬兩而已。我廣開盛宴,邀集了長安市上各家豪門觀賞。然後又當眾敲碎了那兩株較次的,使之變成舉世獨一無二,而後喊出十萬兩的高價,謝家買去了。你們拿去四萬兩,我雖然拿到六萬兩,但那兩株敲碎的卻是我原有的,每株也可值二萬兩,筵席耗費一萬多兩,我落下的是不是只有兩萬不到?」

  綠珠倒是呆了,沒想到做珠玉古玩生意,還有這麼一套大學問在內,看來石崇這個人能致巨富,倒是的確有兩下子。

  石崇得意地又道:「除了我姓石的,天下還有誰有這麼大的魄力,有這份靈活精細的腦筋?司馬倫更不行了!他一定會像獻寶似的,把自己的那兩株也獻出來,雖然比你們送來的那株差,但畢竟。也有限。於是,原來價值三萬兩的東西,恐怕只能賣到二萬兩了。就是全部給了你們,也不會比我給的高!」

  綠珠笑笑道:「好在賤妾根本也沒考慮跟他合作,一口拒絕了,他才說要向大人把我的人要過去,看看我是否非跟他合作不可。」

  石崇問道:「你那天回來怎麼不說呢?」

  綠珠道:「妾身知道大人必不致捨棄妾身,又何必說來使大人生氣呢?」

  石崇道:「我怎會和你生氣呢?」

  綠珠嫵媚的一笑又道:「再說妾身對大人照應交趾十分感激,更不便向大人提出,以免大人懷疑妾身向大人要脅。」

  石崇聽得十分高興道:「綠珠,你雖是一番體惜之心,可也太見外了!」

  ▼第十章

  綠株白了他一眼,笑道:「不過也幸好他這一鬧,才使妾身對國人有個交代,否則大家一直不明白大人的苦心。國內幾次有人帶口信來,說妾身既然得大人如此寵愛,應可向大人要求,減少一點抽成之數……」

  石崇道:「你可一直沒開口呀!」

  綠珠道:「妾身以為交趾得大人之庇護,幾年來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不受外侮,不受邊境守將的欺淩,已經算是得益良多了,何必又在金錢上斤斤計較呢?為此,連心兒都不願意,以為妾身偏著大人。」

  石崇大笑道:「她們不明內情,看著每年幾千萬兩的黃金被我賺去了,自然會心痛。假如我不把帳算給你聽,是吃得太黑了點,不能怪人家說你偏心!」

  綠珠道:「大人還好意思說我?妾身已明屬大人,將來也不可能回交趾,就是偏著大人一點,難道不該嗎?」

  石崇樂從心底而生,大笑道:「該!該!瞧你這份心意,也不枉我為你拼著得罪司馬倫那老鬼了!」

  「大人!這我可不領情,他為的是錢,可不是我的人」

  石崇道:「綠珠,這下子你可弄錯了!」

  「我才不會弄錯呢!」

  「他是真心的想要你的人,否則也不會用一方價值連城的藍鑽來換取了,倒看不出他居然還有那麼好的一樣東西。」

  目中貪色又現,綠珠笑道:「大人庫中什麼好東西沒有?比那更珍奇的也拿得出個百來件的。」

  「話不是這麼說,好東西總是不嫌多的。」

  「那就拿我去換來好了!」

  石崇大笑道:「不行!不行!你是我最心愛的寶貝,我寧可捨棄倉庫中所有寶貝,也不肯捨棄你!」

  只有綠珠才知道石崇的庫存之豐。

  也只有綠珠知道石崇說這句話是付出多大的代價。

  她多少有點感動,但是並沒有因之而中卻她的復仇之念,笑了一笑道:「大人鬥得過司馬倫嗎?」

  石崇笑道:「一個老鬼還嚇不了我,他雖是一部份宗室的領袖,但論王中實力,跟我不相上下而又跟他作對的人也不少,我最多花上幾個錢,跟那些人交往一下,到了那一天,還怕……」

  「行得通嗎?」

  石崇笑道:「絕對行得通,這些王爺們有一個共同的缺點,就是窮,別看他們各有埰地,目征賦稅。

  可是他們要養兵,糧餉的消耗,足夠把他們每個人都吃窮了。所以,儘管各地藩王有幾十個,而富人卻都出在長安。」

  綠珠皺皺眉道:「又不打仗,養那麼多的兵幹嗎?」

  石崇道:「這是件很微妙的事,他們養兵,又不能用來互相攻伐,但他們卻還在拚命地擴充,希望越多越好,用處當然還是有的。至少,他們能在皇帝心目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且,他們都是皇帝的近親或兄弟,人人都有當皇帝的希望,一旦帝位虛懸,就要看各人的實力來作禪受的基礎了。」

  「那他們對大人應該是十分重視了。」

  「當然,跟我搭上了交情,他們就有擴充兵力的本錢,只要我表示一下意思,他們一定要爭相接納呢!司馬倫跟我過不去,是他的失策,因為我真心要支持他,把皇帝擠下來卻不是難事……」

  石崇又驕傲又狂妄地說著。

  綠珠道:「大入!你雖然富甲天下,但究竟不是唯一的富人。像王家、謝家,都是有名的富豪之家。他們的財力雖比不上大人,而勢力卻雄于大人多倍。司馬倫若是跟他們結合了,仍然是件值得憂慮的事。」

  石崇臉色一沉著:「不錯!若非你提醒,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王謝兩族的勢力比我強。最近幾次在財富的比鬥上,都被我壓了下去,必然是對我又妒又恨。司馬倫若是跟他們走通了門路,聯手弄來對付我,的確是很討厭的事,我一定要儘快的攀結幾個有力的奧援。」

  綠珠道:「那只是防禦,大人還應該採取主動的攻擊,那才是最有力的防禦。如果能夠把他擊敗下來,一蹶不振,大人不就是高枕無憂了嗎?」

  石崇道:「這我知道!能打垮他自然比什麼都好,可是他手中擁兵十數萬,我在荊州的人只得四萬多,差了好幾倍呢!再說,我也不能私下發動攻戰。」

  「大人不必自己去打他,只要側面加施壓力就行了。皇帝不是有削藩之意嗎?他也是最先被考慮的人之一。大人不妨在廷議上盡力促成,再聯合幾個跟皇帝較為親近的親王,全力發動,從他們那個集團開始削藩。」

  石崇道:「削藩是全面的,不能針對一兩個人……」

  綠珠一笑道:「皇帝也不敢一下子要把所有的宗室都削弱軍力,那本是跟天下的親王作對,逼他們反抗嗎?一定是分批實施,先拉攏一半的人,對付另一半的人,這樣才有壓制的力量。把這一批跟皇帝過不去的力量削弱了,另一半人卻未必會削藩,所以大人只要看准了物件,加以促成,一定會順利達到心願的。」

  石崇倒是實實在在地經過了一番考慮,最後只有採取了綠珠的建議。

  因為他知道,除非是答應了司馬倫的請求,捨棄綠珠,否則是絕難取得司馬倫的諒解的。

  看司馬倫的心意也是要定了綠珠,否則像他那樣一個小氣鬼,絕不會捨得把一件稀世奇珍取出來交換的。

  因此,這場過節是無法以金錢來消彌了。

  即是過節無法消除,只有互相作對,把對方打垮下去。

  司馬倫貴為親王,身擁重兵,且為一干藩王的領袖,要想打擊司馬倫,卻是件不容易的事。

  石崇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他必須要為司馬倫多樹一些仇敵。

  這件事倒是不難,因為司馬倫自恃輩份高,勢力又盛,對一些同族的親王子弟們很不客氣。

  晉武帝司馬炎是硬逼著曹魏的元帝遜位禪讓而取得天下的。

  他見到曹魏時,就因為權臣扶持朝廷,宗室無力而告失勢,所以對本姓的子弟十分栽培重視。

  同族的叔伯兄弟都是以郡為國,封立為王,速選其文武官吏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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