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明珠劫 | 上頁 下頁
五二


  輩份中,他是皇帝的叔叔,而且又隱然是諸王的首領,連皇帝對他都有點顧忌,倒是一位真正有權勢的人。

  王渾只能哈哈一笑道:「你小子倒是能鑽能爬!」

  好在他慣於裝瘋賣傻,剛才罵人時也未疾言厲色抓破臉,而是以玩笑的態度行之,現在他也以玩笑來收場。

  這是一種最高的政治藝術之運用,而孫秀也是個好角色,搭配得很好。

  一場尷尬風波過去,雙方都很佩服。

  王渾道:「他們在看什麼好東西呢?」

  孫秀道:「有人送禮來,道是南海奇珍,是一株白色的珊瑚樹,通樹潔白如玉,高有四尺,廣徑五尺餘,枝椏縱橫千馬,端的是稀世罕品。」

  王渾聽了忍不住道:「有這等好東西,那不是比咱家的那一株還要高出半尺去,這個咱家倒要瞧瞧去!」

  石崇一聽他們在觀賞珊瑚,心中已經沒勁兒了,也十分地放心。

  他知道若論珊瑚,自己收藏之豐,是無人能及。

  再一聽,才三尺多高,更為不在意了。

  不過,他也知道這一類海中奇珍,是論質不論積的,品質不佳,再高大也是賤物,但品質佳而高大者,就特別名貴了。

  在長安,三尺多高的確是了不起了,但石崇心中暗笑;自家庫中,五、六尺高的,也能搬出兩三株來。

  來到裡面,他們一直進到內棚。

  孫秀已先叫道:「相國大人到,度支尚書石大人到!」

  究竟這兩個人在朝也好,在長安也好,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裡面的人都驚動了,大家紛紛起立。

  這時,王浚首先迎出來,哈哈笑道:「啊!老哥!這可不敢當!小弟賤辰,怎麼敢驚動您的大駕呢?」

  裡面還有七、八位藩王,因為司馬較多子,所以武帝掌朝時,這些爺爺叔輩都還健在,只有一律封王,撥給他們一塊土地,讓他們自己在那裡稱孤道寡去。

  當然他們也有大有小,其中趙王司馬倫卻是最大的一國,自己有軍隊,設銀安殿,照樣臨朝設官,儼然一小國之君。

  王渾看見了司馬倫,倒是不敢怠慢,拱拱手道:「王爺好!」

  然後再對王浚道:「老兄弟好,你有喜事,我這個做兄長的,自然要來恭喜一番的。自家人再不捧場,那不是自己鬧笑話嗎?」

  他說這話是有感而發,因為他看見有幾個賈家的勳戚都在,倒是王姓子弟不多,親疏立見。

  王、賈都是時下的巨族,而且都跟皇帝有著親誼。

  王渾的女兒為皇帝納為貴妃,而他的兒子又尚了公主,輩份有點亂,不過從末漢以降,風俗禮節日亂,這些早已不算回事了。

  但當今的皇后,卻是他們賈氏的。

  因此他們的勢力也頗為可觀,王渾特別地提了一句,是要王浚別忘了同族傾軋,不可搭上別家的祖訓。

  王浚自然聽得懂。卻只能裝糊塗,逮住了後面的石崇笑笑道:「季倫,你來瞧瞧這株珊瑚如何?你對這類珍品是鑒賞的權威。」

  石崇看見正中有一口青瓷大盆,盆中滿貯白色的圓石,栽著一株雪白的珊瑚,光潔圓潤。

  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失足,總之他的腳一滑,身子沖過去,撞在樹上,嘩啦一聲,樹倒了下來,跌成兩截了。

  這一下子使得舉室大驚。

  客人登門,把主人最貴重的禮物給弄毀了,這實在是非常失禮而尷尬的場面,誰都不能說什麼。

  還是孫秀開了口:「尚書公,這是王爺千方百計弄了來,原是想呈送給皇后的,因為上將軍的壽辰,要借來點綴一下,讓大家也能夠觀賞一下的,你卻把它弄斷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王渾忙替石崇解圍道:「季倫是不小心,好在他家裡新奇的玩意兒多,叫他賠出一兩樣價值差不多的就是!」

  孫秀道:「相爺!似這類無價之寶,怎生估價去?」

  那知石崇拍拍身上的土,笑道:「沒關係!我是故意弄斷的……」

  「啊!你……」

  「因為這株珊瑚雖好卻太矮了一點,小妾最喜接技之術,弄斷了叫她拿去接長尺許,才更見名貴。」

  孫秀道「什麼?還可以接技?」

  石崇一笑道:「尋常人當然不行,小妾卻是出身交趾習得奇術,叫她去接上一截,還保天衣無縫,如同天生。」

  眾人將信將疑的看著他。

  司馬倫道:「石尚書,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能接得好嗎?」

  石崇笑道:「接得好,下官在這兒做抵押,叫個下人將這株斷樹送去,片刻即可接受送回,若是有半點斷痕,王爺盡可取石崇項上人頭。」

  司馬倫道:「這個我倒不信,就此等候領教一番。石大人!若是接得不像真的,本爵可要你做個交待。」

  石崇笑嘻嘻地把自己帶來的從人叫來,吩咐了幾句話,然後就叫從人用個盒子裝了斷樹去了。

  王輝在這兒陪著石崇,倒是憂心如焚。

  他低聲對石崇道:「季倫,你那位新寵叫綠珠吧!說她美絕人間,我承認,但是說她能接珊瑚,實在令人難信了?誰都知道這玩意是天生而成的,質堅而脆,斷了就無法再接回去的。」

  石崇笑道:「珊瑚本來是無法接續的,綠珠更不會接續斷樹,那只是小弟信口胡說而已!」

  「什麼?你是信口胡說的?」

  石崇道:「不錯,不過那一跤小弟倒是故意跌倒,目的就是推倒那株珊瑚樹,使它折斷的。」

  「季倫,你這是幹什麼?」

  「相爺不是要煞煞他們的銳氣嗎?」

  「唉!賢弟!我是在事實上壓倒他們,可不是你這種方法,這麼一來,你將如何善後是好?」

  「相爺不必心急,接技雖然是不能,賠他們一株總行吧?」

  「你要怎麼賠?」

  「這種珊瑚樹,小弟家中還拿得出。」

  「跟那株一樣的?」

  「這是不可能的,別說是珊瑚了,就是最常見的楊柳,也不可能找到兩株完全一樣的!」

  「我不是說那種相同。」

  「那是什麼?」

  「我是說至少要質地、顏色、大小、光澤相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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