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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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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月一怔,孔金花又道:「我哥哥活了四十歲,沒被人瞧得起過,誰都沒把他當過人看過,你卻使得他在死前站直了起來,成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 司馬月居然朗聲一笑道:「我們江湖人活著並不重要,只有死得其所,才能表現出他的價值,令兄雖然沒有闖蕩過江湖,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江湖豪傑,像刺秦王的俠士荊軻,刺韓槐的聶政,假如沒有那轟轟烈烈的一死,也不過與草木同朽,不會有人再記得他了,令兄選了個最好的死所,以後只要有人提起這猛虎莊,就會想到他死在這兒的。」 查立也受了鼓勵,一擺手中的銅鎚叫道:「兄弟們,往外闖,咱們總不能叫孔九爺給比了下去,找吳元猛拼一場去,也撈個轟轟烈烈的死!」 馬標等十個人受了激勵,同口呼吼了一聲,舉著手中的大刀,跟著沖了出去,司馬月看了火場一眼,確信火勢已經無法控制了,才仗劍護著孔金花與春桃出去。 來到了莊前,但見查立等人已經被圍住了,吳元猛執著他那柄令人寒膽的金刀,正在跟查立對吼著。 見到了司馬月,他立刻轉臉向司馬月叫道:「司馬月,我敬你是也俠義道上的英雄,所以才以禮相待,那知道你竟然虎子狼心,殺了我的弟兄,燒了我的莊院,幫助我道上的叛徒,誘拐我的婢妾,你簡直不是人,是禽獸!」 司馬月淡然一笑道:「吳莊主,對你所說的一切,我都不否認,是非定有公斷,我們不妨找個機會,把江湖黑白兩道的英雄豪傑都請了來,論取一個公道!」 吳元猛吼道:「你做夢,今天要是讓你們活著離去,天地簡直就沒公理了,兄弟們,並肩子上,砍了這一對姦夫淫婦,叛徒亂賊,亂刀分了他們的屍。」 那些圍在四周的人們呐喊著正要上前,查立忽然吼道:「都站住,老子有話要告訴你們,查某雖然在黑道上立足,我的老窯在西川,既不是猛虎莊的爪牙,也不是吳元猛的部屬,這叛徒兩個字用不上,大家以前都見過,不久以前,吳元猛還跟我稱兄道弟,十分親熱,轉了個眼,他就要殺我了,你們可要知道原因?」 吳元猛叫道:「他跟司馬月一夥,誘拐我的小老婆,憑這一點就罪無可恕,別聽他廢話,圍上剁了他!」 查立大笑道:「吳元猛,你可是不敢讓我把話說出來?我再告訴大家一聲,司馬月是為了洛陽白馬鏢局鄭天濤所保的一趟鏢而來的,那趟鏢保的是征西大元帥岳鍾琪大將軍的軍餉,在伏牛山被劫,我姓查的參加了劫鏢。」 四周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因為那些人裡面,有的參加了,有的沒參加,吳元猛卻大聲叫: 「猛虎莊對道上的弟兄一向仁至義盡,不管犯了天大的罪,來到莊上,吳某都代為頂了,可是這賊子居然如此對我!」 那些參與劫鏢的人都鼓噪了起來,舉著兵器更為迫近,查立大聲道:「我姓查的已經承認了,到了哪兒,我都會照著綠林道上的規矩,絕不會咬出別人來,可是你們若殺了我,那就是找自己的麻煩了,官府會以為你們也參與了劫鏢而殺人滅口,劫鏢沒什麼丁不起,劫了軍餉可是殺頭抄家的大罪,各位自己想想清楚,別等到時候自己沾上了嫌疑,吳元猛是否會有這份義氣,會護住你們!」 綠林道上人一生都是刀頭舐血的日子裡打滾,雖然做的是犯法的勾當,但是他們也知道輕重。 殺人劫貨都還不算什麼,官府雖然行文通緝,但不會太認真地辦,因為他們的人手不足。 因此,也才養成黑道中人坐霸一方的機會,吳元猛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也是仗著這個。 那些地方官府,能力不足以應付這些地方上的悍盜,只有以籠絡的方法,甘辭厚幣,巴結那些梟雄,別在自己的轄區內出大案子。 只要不殺官,不構成轟動的大案子,他們還會替黑道中的人掩飾,互相圖個平安。 但是劫取軍餉,問題就嚴重了,尤其是正當朝廷用兵之際,那是形同造反的叛逆大罪,事情鬧大了,朝廷會派遣大兵,厲行清剿,這些嘯聚山林的江湖客,還是無法輿久經訓練的正式官軍抗拒的。 查立懂得其中的利害關係,他這麼大聲一叫開,很多人都卻步不前,即使是曾經參與劫鏢的人,也都裹足猶豫了,他們托翼在吳元猛的轄制下,對吳元猛的為人多少也有個瞭解,吳元猛為了保護自己時,很可能會不顧他們的。 何況這時候他們也發現了四周有很多人被火勢引了來,這些人並不是屬於猛虎莊的,消息是很難封得住的。 吳元猛沒想到查立會冒出這番話來,查立雖然跟同道間不融洽,他的為人卻是眾所周知的,他說不會咬出別的人,這句話的可靠性,連吳元猛自己都無法推翻,因此除了幾個可靠的心腹弟兄外,吳元猛知道不會有人賣命了。 冷冷地一笑道:「好!查立,你在外面犯了事,吳某沒有問究竟就收容了你,你卻存心來坑我一下!」 查立冷笑一聲道:「吳元猛,是你先不仁,劫鏢官餉原是你的授意,查某頂著殺頭的大罪參與,也是為了江湖間的道義,假如你也以道義相待,我西川的弟兄全為你賣上命,也沒第二句話說,可是你卻存心坑我,查某又豈是好欺侮的,我問你一聲,我們這次劫來的餉銀是多少?」 吳元猛道:「這個吳某怎麼會知道!」 查立冷笑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行事的那一天,你在家裡慶壽,所有涼州府的人都可以為你作證,可是劫來的餉銀全交給你分配了,你能不知道嗎?」 吳元猛道:「你血口噴人也沒有用,吳某既然有人證未曾參與,就不怕你亂咬!」 查立道:「我不必亂咬,全部數目是五十萬兩,你跟人家如何分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告訴我只有五萬五千兩,這就太不夠道義了,查某分了五千兩,那也沒關係,幹這一票買賣,查某為的是道義,一文不落,查某也可以盡這份交情,但是你拿那點錢來坑陷我,要我糊裡糊塗地作為頂罪的犧牲,查某卻不甘心這麼死了。」 吳元猛冷笑道:「查立,餉銀是你劫的,反正我沒參加,那些餉銀有多少,如何分配的,吳某也不知道,吳某更可以保證,這兒的人都沒參與那件事,就算你要誣賴他們,吳某也能為他們作證洗刷的!」 這傢伙果然厲害,心眼一轉,就把左右的人穩住,使他們不再因利害而傾向查立那邊去。 查立笑笑道:「這句話還夠光棍,查某本來也沒有拖累別人的意思,只是你卻難逃責任,因為餉銀全在你的猛虎莊裡,就是查某分到的五千兩也都留在所居的青樓裡,若說你不知道,騙鬼也沒人相信,這件官司就是我們兩個認了吧,你也別再想賴了!」 吳元猛赫赫冷笑道:「你帶來多少銀子,吳某不知道,就憑你要咬吳某也還不夠資格,這種事要講證據的,吳某拿你當朋友庇留你,你卻用這種手段來坑我……」 查立冷冷一笑道:「還有四十九萬五千兩銀子都埋在裡面大廳的地下,每塊銀子上都有官庫的鈐記,吳元猛,這麼一大堆的銀兩,而且是埋在你猛虎莊的廳堂下面,你要是再說不知道,那就是笑話了!」 吳元猛先前強辯,還以為藏銀的地方沒有被發現所以才振振有詞,那知道查立竟一口叫了出來。 不管他多沉靜陰險,這時也變了臉色,目光陰沉地看看身旁的溫子立,冷冷地道:「老三,原來你跟查立串通好了來構陷我。我把整個莊子交給你,你卻做出了這種事!」 溫子立大急道:「大哥,小弟是……」 吳元猛沉聲道:「查立是條漢子,你卻不是,很可能你會把別的人都咬出來,我不能為同道弟兄留下禍胎。」 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的金刀一晃,已經把溫子立劈了兩段,然後向四周道:「吳某不察,誤用小人,居然背著我做出這種事,吳某現在是有口難辯,只得放棄猛虎莊這片基業,亡命江湖了,各位兄弟趁現在還走得了,趕快離開吧,否則沾上關係,卻是我牽累你們了。」 這傢伙果然有一套,他殺了溫子立,卻把自己撇清了,而且還把別人的罪名都歸在溫子立頭上,而且還用話擠著大家,在他身邊的鐵拳胡其輝立刻道:「吳莊主,這是什麼話,你受了冤屈,大家怎能坐視,我們……」 吳元猛哈哈一笑道:「胡老,吳某在涼州是個士紳,一點小冤屈,自有能力洗刷的!你還是請大家走了的好,吳某陪著打官司去。」 胡其輝道:「不,查立雖然說得光棍,可是他痛恨莊主,說不定臨時又反悔倒咬莊主一口,好在跟他串通的溫子立已死,我們為了免除莊主的後患,只有同心協力,把這些人也殺了,莊主以現有的身份地位,只要原封不動交同餉銀,還可以向官府請求褒揚。」 司馬月一笑道:「不錯,這真是個好主意,吳元猛沒有劫餉是有人證的,殺了個溫子立最多只有失察之罪,但是能夠將劫鏢的人狙擊殺,追回劫銀,功過相抵,吳元猛仍然是坐霸一方的黑道梟堆,仍然可以一面坐地分贓,一面當他的地方縉紳,只是溫子立死的太冤枉了!」 胡其輝乾笑一聲道:「那也沒辦法,反正總要有個人出來頂罪的,大家心裡會記著他就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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