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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相士吳口天也冷笑一聲道:「我若是懂拍馬屁,便不會如此落拓了,就因為我生來就一副不會吹牛拍馬屁的臭硬骨頭,才訂下那種規格!」

  關山月笑笑道:「先生的取酬規格的確與眾不同!」

  吳口天哈哈一笑道:「其實這才很公平地交易,命貴的人,生就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用不著我去饒舌預示休咎,指點迷津,因此我不能收他們的報酬。至於命賤的人,很可能因我一句話而脫避凶危,取價千金並不為過!」

  關山月聽得連連點頭道:「先生之言有理!」

  吳口天長歎一聲道:「這年頭講道理的人就沒飯吃,譬若以閣下而論,拿出個千百兩銀子,不會有問題,可是我只能收下一錢銀子!」

  那商人又叫道:「像我們這種人,連身上的肉割下來當狗肉賣,也值不到一千兩金子,因此你又撈不著油水!」

  吳口天歎道:「惟其如此,我才一貧至此,幾至三餐不繼!」

  那商人朝關山月一笑道:「公子爺,一錢倒是不太貴,你如果不肉痛,不妨照顧他一下生意吧,這傢伙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呢。」

  吳口天連忙道:「不錯!在下從昨天上船到現在,粒米未曾沾牙,我替閣下算個命,以充這酒肉之資如何?」

  說時指指面前的酒菜,關山月一笑道:「先生何須如此客氣,這酒菜本來就是……」

  吳口天連連搖頭道:「不行,我是一分文不輕取別人的,一錢銀子能換多少酒肉,我就吃多少,否則我寧可餓肚子!」

  關山月覺得這傢伙簡直怪得可以,乃搖搖頭道:「先生的操守真是耿介……」

  吳口天道:「窮人就是這一身傲骨有還值幾個錢,否則一無可取!」

  關山月連忙道:「那就請先生指點一下吧!但不知先生要如何……」

  吳口天笑笑道:「在下算命先看相,不要閣下開半句口,就可以說出閣下過去的遭遇,如有不驗,任憑閣下撕毀招牌!」

  那商人笑道:「這塊破招牌能值幾個銅子!」

  吳口天莊容道:「招牌難分價值,卻是我性命身家,賣蔔算相乃求生之道,砸了招牌,我只有餓死一條路!」

  關山月連忙道:「先生不必看得如此嚴重!」

  吳口天板著臉道:「臺端若是存心顧生意,就不能抱著這種態度,假如是閑著沒事拿我開開胃口,我可沒那麼賤!」

  關山月也正色道:「在下誠實求教!」

  吳口天這才端詳了他片刻道:「照朋友的相貌上看來,是自小孤露,眉飛人鬢,先主喪父,骨肉乖離,至於令堂夫人……」

  關山月心中一動,連忙問道:「家母怎樣?」

  吳口天頓了一頓道:「在下說出來,臺端不會生氣吧!」

  關山月一咬牙道:「先生儘管說好了。」

  吳口天輕撫鬢道:「令堂與令尊本無姻緣之分,與臺端也無母子之緣,偏偏不幸勉強湊合在一起,所以才導致人間最大慘事!」

  關山月心中一痛道:「先生說得一點不錯。」

  吳口天又道:「閣下命宮太硬,隨父則克父,隨母則克母,雖有兄弟,卻非手足,而且照閣下的現相看來,令堂大人已經……」

  關山月心中一酸道:「家母新近才棄世!」

  吳口天道:「而且死於非命……」

  關山月強忍住自己的眼淚道:「不錯!先生請繼續說下去!」

  吳口天又端詳他片刻,道:「閣下雖然幼失所養,卻沒有受過顛沛流離之苦,近年來雖然歷經艱險,卻能得陰人之助……」

  關山月目瞪口呆,覺得這傢伙確不是一般普通江湖術士可比,至少他相人術可說是高明之至!

  自己在江湖上的名氣很大,一般的經歷也許是由耳聞可得,至於自己的身世,卻知者極稀,他居然也一口道出。

  可是吳口天說到這兒,卻不往下說了。

  關山月等了半天見他不開口,忍不住催問道:「先生還有什麼可以教我的?」

  吳口天笑笑道:「敝人以相論命,所知僅限於此,閣下如果還想知道什麼事。不妨一一提出問題,敝人再逐項答覆!」

  關山月想想道:「在下將來結局如何?」

  吳口天道:「這倒是很難說,照閣下的命宮而言,從二十五歲以後,應該沒有一天安寧穩日子可過,閣下命宮該有三十六次大劫,現在不過闖過了六次,下餘三十次,每次都可能有血光之災,究竟能否渡得過,在下卻不敢預言……」

  關山月默默無言,那商人又插嘴道,「你不是可以預測休咎嗎?怎麼又說出這種不著邊際的江湖腔來了,像這樣子的算命誰都會!」

  吳口天兩眼一翻道:「命由天生,運因人改,生死之劫,怎可以隨便妄下斷語,一念之慈,暗中即是功德,行一善事,增德一記,冥冥之中,自有鬼神司其事,善惡因果,報在眼前,我是凡夫俗子,怎可預知天機!」

  關山月悚然動容道:「先生所言極是,對於將來的事,在下也不敢多作預聞,憑心行事,鬼神自知,在下也不去考慮它!」

  吳口天鼓掌道:「對!此達人之論也,行事全憑一心,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則天心自有公道,雖凶不凶,雖危不危!」

  關山月又道:「在下此刻欲往西行尋人,但不知……」

  吳口天道:「這不是相上可以看出來的,閣下可以拆一字,拆宇在機,機生於心,閣下隨便說一個字看看!」

  關山月信口道:「我就說個關字吧!關山萬里之關!」

  吳口天用手伸進面前的酒碗中蘸了點酒,在身前的艙板上寫下了一個關字,然後閉目深思有頃道:「閣下所提出的與尋人無關,與問事倒是有一點關連,假如閣下真的是西行尋人,敝人只好砸招牌了!」

  關山月連忙道:「尋人本為問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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