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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司馬瑜自咎良久,才抬頭問道:「蕙姑!在假山中我曾經聽你說過,那白獺髓是從一種玉獺的身上取來的!你知道玉獺是什麼樣子,產在什麼地方嗎?」

  馬蕙芷怔怔地搖頭道:「玉獺是一種獸類,產于北海凍天雪地之中,不過這種獸類已經絕種了!」

  司馬瑜深思有頃道:「不可能!他們能生存至今,絕不會僅止一頭,無論如何,我也要再找到另一頭玉獺!」

  馬蕙芷仍是搖頭道:「北海終年常封,遠在穹荒,那一帶人跡罕至,且有許多兇險,大哥還是打消這念頭吧!」

  司馬瑜堅毅地道:「不!粉身碎骨我亦在所不計!」

  馬蕙芷愕然地道:「大哥對容貌真的如此重視嗎?」

  司馬瑜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為自己!我為的是你!」

  馬蕙芷倏地一震驚道:「為我!」

  司馬瑜點點頭道:「是的!因為我的緣故!這使你失去了易容的機會,我一定要報還你!」

  馬蕙芷感極而泣道:「大哥!你這樣對我會令我受不了的,我已經告訴大哥,我對於易容之事早就看得很淡薄,此去北海,往返經年,大哥切不可因我而誤卻正事!」

  司馬瑜輕輕一歎道:「在我說來,沒有比這更重要的正事了!」

  馬蕙芷啜泣片刻才道:「大哥對我之情,小妹終身難報,可是大哥身上的確還有很重要的正事,那位冷姑娘與靳姑娘都被沙克浚擄到毒龍國去了,你應該去救他們出來!」

  司馬瑜神色一動,接著又長歎一聲道:「沙克淩的武功高明莫測,以我的能力,救他們出來可能嗎?」

  馬蕙芷立刻道:「沙克浚是因為嫉恨才毀卻大哥容顏,他說過只要大哥到達那兒,那兩位姑娘若是不變心的話,他一定毫無條件地讓她們離開!」

  司馬瑜搖頭歎道:「事情有這麼簡單嗎?」

  馬蕙芷道:「沙克浚行為雖鄙,到底還是一國之君,以小妹的看法,他說的話應該能做得到!」

  司馬瑜苦笑一聲道:「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說象我現在這個樣子,她們還會對我不變初衷嗎?」

  馬蕙芷想了一下才紅著臉道:「小妹對於男女之情懂得並不多,不過小妹以為情之一物,發之於心,持之於志,行之於恒,若那兩位姑娘對大哥真心相愛的話,便不會因大哥的容貌而改變!」

  司馬瑜想了一想才決然地道:「那也要等我北海回來之後,再作其他打算!」

  馬蕙芷急道:「大哥!沙克浚的限期只有一年,等您北海歸來,恐怕早已過了限期!」

  司馬瑜忽然笑了一笑道:「假若她們真對我有信心,便不應該有時間的限制,假若沙克浚真能遵守他的諾言,也不應該有時候的限制,這樣的話,我早去遲去都沒有關係,讓時間來考驗我們每一個人吧!」

  馬蕙芷沉思片刻,忽然道:「大哥一定要先上北海的話,小妹也想跟著去一趟,因為大哥是為著我而去的!」

  司馬瑜搖頭道:「不行!你深閨弱質,如何能經這種穹途跋涉的辛苦!」

  馬蕙芷笑笑道:「大哥這就看得小妹太低了,小妹自幼隨家父習武,雖然比不上大哥,但是一點風霜還經受得了!」

  司馬瑜依然拒絕道:「這不是武功的問題,以武功而論,你比我強多了,我剛才在崖上跳下來,還是你救了我!」

  馬蕙芷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可不能作數!大哥那時是心存死意,小妹卻心切救人,由於心情不同,功力表現自然也有差異,不過小妹同行之意,也不是想在武功上對大哥有所幫助,因為小妹懂得醫道,即使能覓得玉獺,剖骨取髓還有許多禁制,免得大哥徒勞而無功!」

  司馬瑜這下子可再也找不出理由了,只得點頭表示答應,馬蕙芷興奮地道:「那我們趕快回去,準備一下!」

  司馬瑜有點猶豫道:「還要準備什麼呢!我們練武的人出門,饑可餐風飲雪,寒可披裘禦革,野果鳥獸無一不為生活之資!林穴山洞,隨處均是棲身之所……」

  馬蕙芷則微微一笑道:「小妹所說的準備不是指這些而言,煉藥取髓需要工具,遠渡開山需要代步,小妹家中飼有良駒數匹,借之乘騎,可以省卻許多精神,早去早回,也許還可以趕上一年之約!」

  司馬瑜歎了一口氣,只得跟她爬上峻峭的懸崖,再度回到他養病的別莊。

  穹北之源,朔風凍雪,終年為冰雪所封盡,不要說人跡了,連生物的蹤跡也很難發現!

  司馬瑜與馬蕙芷兩騎急行,披星載月,由春末啟程,儘管是跨下良駒一乘千里,也在秋初才趕到地頭!

  馬匹是無法再前進了,他們只得把坐騎寄放在近北的人家,然後用銀子買了一架雪車,由幾頭冰原特產的巨犬拖著,進入了一望無際的雪野!

  儘管氣候冷得滴水可以成冰,然而濱海一帶的海水卻只有面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浮冰,那是最危險的地方!冰上蓋著浮雪,一個不小心陷了下去,流動海水立刻會把人帶入重洋,永遠也別想回頭了!

  幸而那拖車的雪犬具有一種特殊的靈性,自然而然地會找到最安全的路徑前進!這是雪原上生物天賦的本能!

  為了抵禦那襲人的嚴寒,他們全身都緊緊地包裹在厚厚的皮裘中,只露出了眼睛與透氣的鼻孔!

  噓氣成霜,也只有他們那超人的體質才可以在這種嚴寒下生存著,而且活動著!搜索著!

  白天,天空是一片灰色,黑夜,天空也是一片灰色,黑夜與白晝幾乎是連接著分不開的,只有天際那一顆明亮的星星開始閃爍,才使人意識到一天又過去了!

  眼看著那顆星星亮了又熄,熄了又亮,整整過去三天了,他們仍是一無所獲,司馬瑜開始變得十分焦燥!

  這一天當星星再亮時,他們就著一塊巨冰,挖了一個大洞,躲在裡面以擋住那砭骨的寒風!

  馬蕙芷默默地用油脂生起一堆火,然後開始用搗來的鐵鍋溶化冰塊,煮茶解渴,那幾頭雪犬捲縮在洞口休息著,司馬瑜在皮袋中摸出一塊幹脯嚼著,套頭的皮帽除下了,可以看到他臉上深深的憂色!

  馬蕙芷一回頭發現了立刻柔聲道:「大哥!您別急!這事情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您最好把得失之心放淡一點,即使毫無可獲,這一趟北海之行也算長了不少見識,象這等冰天雪地的奇景,在中原連做夢也想不到的!」

  司馬瑜深深一歎道:「我急的是糧食,看樣子最多只能支持到明天,我沒有想到這幾頭畜牲的食量那麼大,十天的口糧,怎麼三四天就光了!」馬蕙芷聞言連忙皮袋裡摸了一下,才著急地道:「真的!大哥!您給狗兒吃得太多了?買雪車的時候,人家就警告過這些狗兒是永遠喂不飽的,要是盡他們的量,十天的糧食一天能吃完!司馬瑜苦笑一下道:「我是不忍心,看他們拖著車子辛辛苦苦地賓士著,而且我們自己也吃得特別多,大概是天氣太冷的關係吧!」馬蕙芷呆了一下才道:「真到無可奈何的時候,只有採用殘忍的辦法……」

  司馬瑜將頭一昂道:「殺狗!那怎麼行,看它們那種忠心耿耿的樣子,我連餓著它們都不忍心,怎麼還能吃它們呢!」

  馬蕙芷輕歎一聲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人最重要的目的是活下去,然後才能談到其他的問題,生命的本身便是殘忍的,在饑餓的逼迫下,任何行為都可原諒的,您假若不相信,再過一兩天糧絕時,這些忠心耿耿的狗兒們不是自相殘殺,便是反過來吃我們!」

  司馬瑜沉思片刻,忽而瘋狂似地笑起來道:「有糧的時候毫不吝惜的喂狗,缺糧的時候又殺狗作糧,若非處在這個環境下,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一個矛盾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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