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金僕姑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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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蒲孤笑著道:「那你用錯了方法,劉素客一意孤行,你以為他挨的罵還少了,只是人家罵得不是地方,搔不著他心中癢處!無法使他心服而已,千萬人的唾駡中,他單單接受你的教訓,足見你有比人高明的地方,也可以證明劉素客這個人的心胸,不像你所想的那麼狹窄!」 說著他們已到第三麵粉牆前,金蒲孤也不再跟耿不取多說,默默地注視著牆上,過了一會兒,牆上漸見痕跡! 還是先前所見的那個中年儒士,站在一所廟宇之前,舉頭向天,作著詢問的樣子,神情在倔傲中帶著惆悵! 金蒲孤先是不解,繼而看到廟宇的橫匾上直書著「大成殿」三個金字,心中略有點明白。 可是等他舉筆想在牆上作書時,在他準備落筆的地方卻先現出三個淡淡的墨字:「西江月」。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西江月!這是什麼意思?」 耿不取在旁道:「西江月是曲調的名目,一首四句字,數為六六七六,一三四句末字叫韻!看來劉素客還想考考你的文才呢!」 金蒲孤不禁一皺眉頭道:「他有他的意思!我有我的意思,同樣的一句話,兩個人講起來還有不同呢,他怎麼可以規定我該怎麼做呢?」 那畫中的文士一笑道:「金公子!這個規定似乎不太合理,可是在下問天之語,剛好用這個格式才能表達完全,一字不能更易,在下唯恐公子誤會,所以才先把格式表明出來!」 說完又恢復原來的姿勢,金蒲孤想了一下道:「光是這個格式還難不到我,不過要想把字句堆砌得跟你完全一樣,我又不是神仙……」 那文士又低頭道:「在下並未要求公子如此!」 金蒲孤笑笑道:「我倒偏要試把你心中的原詞一字不漏地猜出來,猜謎必須要個謎面……」 文士微現疑色道:「公子真有這個把握,在下倒是願意一試,我可以先寫前面兩句由公子接下去……」 金蒲孤搖頭道:「不必!這樣子太容易了,你只要把每一句的最後一個字寫出來,我補填其餘的!」 那文土哈哈大笑道:「好!好極了!這個別開生面的好方法,連造字的倉頡都不敢輕言嘗試,公子有此奇才在下怎敢不奉陪!」 語畢恢復原狀,空白的牆上現出四個並列的字:「遲、時、秋、子」。 金蒲孤想了一下,微微含笑,提筆就在那四個字上將一首《西江月》補齊了: 「問天生我何遲! 不與孔孟同時! 若得人壽起春秋, 萬世獨尊一子!」 當他把最後一個字寫完後,畫中的文士長歎一聲,倏然隱滅無蹤,金蒲孤含笑問道:「劉素客!你的原稿是不是這樣子的?」 壁後寂然良久,才聽見一個低低的聲音在哭泣。 金蒲孤奇怪地道:「劉素客!你怎麼哭了?」 又過了半響,才聽見便咽的聲音道:「未遇公子之前,我這一首《西江月》無人敢動一字,現在我卻必須要自動修改其中的文字了,叫我怎麼不哭……」 金蒲孤一笑道:「我倒底有沒有填錯了。」 劉素客在壁後道:「公子一字不錯,錯在我自己,那最後一句中的『一』字應該是個『二』字,天下數英雄人物,唯我與公子……不那個『獨』字也應該改為『並』字……」 金蒲孤大笑道:「這麼說你倒是很看得起我!」 劉素客輕歎道:「豈僅是看得起,即尊敬二字,亦不足以表達我對公子的傾佩之忱!」 金蒲孤笑著道:「劉素客!你太客氣了,以你的才能而言,那首《西江月》倒是當之無愧,我是個平凡的人,實在不敢與先聖爭尊……」 劉素客立刻道:「不然!假如我們生在那個時代,孔丘孟軻何足道哉;做我們的徒弟都不夠資格!」 金蒲孤卻搖搖頭道:「劉素客,假如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把你那首詞也改一下……」 劉素客忙道:「公子要怎樣改法?」 金蒲孤想了一下道:「前一句我都不動你的,只有最後一句,我想改為『萬世永鞭一屍!』你同意嗎?」 劉素客默然片刻問道:「公子這話怎麼講?」 金蒲孤豪笑道:「你才堪為聖賢師,德不足為小人齒,以你的心性行為,那一點可以令人尊敬的,相反的只會引起千萬人的唾棄,唾棄不足,等你死了之後,還要把你從墳墓中拖出來,鞭屍三百以泄其憤,今天也鞭,明天也鞭,幹秋萬世之後,即使你的骨頭化成了灰,後人也要拿你鑄成銅像,刻上你的名字,使你受鞭苔之苦……」 劉素客怒聲道:「我對你如此恭維,你怎麼把我說得這麼惡毒?」 金蒲孤笑道:「是你自己做得太惡毒!」 劉素客又默然片刻才道:「金蒲孤,我很遺憾到今天才遇見你,看來我們是無法成為朋友了。」 金蒲孤一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志不同不可言合,除非你能改變你的狂性!」劉素客又默然了,良久才歎道:「我能與你同享尊榮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要我改變是不可能的!」 金蒲孤笑笑道:「我也知道要你改變是很難的,所以我準備與你作一輩子的仇敵!」 劉素客哈哈大笑道:「好!能有你這樣一個棋鼓相當的敵手,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我們要好好鬥一下……」 金蒲孤大聲道:「別廢話了,還有一幅圖畫,你快準備一下吧!」 劉素客冷冷一笑道:「不忙!不忙!我還有幾句話沒說完,你目前準備與我作對還差了一點,我對你特別寬大,給你兩年的時間去充實一下自己,等你把世上各種學問武功都研究透澈了,我們再好好較量一下!」 金蒲孤怒道:「我沒有那份閒情,今天我就要殺死你,免得你在世上作惡!」 劉素客大笑道:「對不起,今天我還不想跟你見面,你有本事就沖出這間屋子,否則你就老老實實在屋子裡坐著,飲食由我供給,充實你學識的各種興籍秘發也由我替你搜集,你好好地用功吧!」 說完聲音漸漸遠去。 耿不取大是著急,對著那面牆沖了過去,口中大叫道:「劉素客!你等一下……」 說也奇怪,那面牆在他沖到臨近時,牆上自動地開了一個缺口,耿不取連忙從缺口中跨了出去。 金蒲孤也想跟蹤而出,暗中湧來一股勁力,將他的身形推後了兩步,缺口複合,仍是一面完整的粉牆! 然而耿不取的身形已經不見了。 金蒲孤大驚,急聲高叫道:「老耿!老耿……」 第四麵粉牆上現出一個人影,乃是那畫中文士的打扮,金蒲孤知道這人就是劉素客,也知道先前那兩幅畫中之人都是他,那些圖畫都是虛影,根本就是劉素客在現身說法,只是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把影子投射在牆上。 因此他對那人影揮拳怒吼道:「劉素客!你把老耿弄到那裡去了?」 畫中人淡淡一笑道:「你放心!耿老的罵人中頗有些發人深省的警語,我要好好跟他談談,你需要在此一人靜靜地用功,我不能讓他在這兒擾亂你,再見!年青的天才,兩年光陰彈指即過!你可不能虛擲了歲月,求學進取乘少年,到了我們這把年紀,腦子就不太管用了!」 語聲與人影慎寂,金蒲孤知道他是真正的走遠了,呆呆地站在屋中間,他不想白耗體力去找出路! 雖然前後都有門,劉素客說得那麼有把握,就不會輕易地放他出去,可是真的要在這兒困守兩年嗎? 金蒲孤長歎一聲,心中湧起了一種從所未有的焦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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