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金玉盟 | 上頁 下頁


  只是因為上官紅太突出了,使她那一身紅衣服就特別顯眼,而且客人中並不知道上官紅會來,有很多人更沒有見過上官紅,所以名帖遞進來,已經引起了一陣騷動,等到上官紅進了靈堂時,那些爭欲一睹芳采的客人們竟然忘了禮儀,擁擁擠擠地亂成一團,結果把靈幃也擠倒了。

  這自然是很失禮的事,但失禮的責任並不在上官紅,只是使她很尷尬而已。

  可是司馬青卻忍不住了,清道人不僅是他的授業恩師,而他自小父母雙亡,受著清道人一手撫育長大的,他的父母也是武林中人,跟清道人是方外至交,因為得罪了一個厲害的仇家,糾眾夜襲,清道人聞訊往援,已經遲了一步,他的父母已經身受重傷,浴血苦鬥,護住了六歲的孩子,清道人一怒之下,盡殲強徒,只來得及救下這個孤雛,他的父母在托孤後雙雙傷重死去。

  清道人早已停止收徒,因為那時他已六五高齡,門下已有了三代弟子,但是一則為了亡友重托,再者是為了司馬玉龍夫婦之死,間接由他造成的,那些惡徒殺死了他一個弟子,而且還擒住了他兩個門人,而他自己正值閉關練功,無法抽身,恰好司馬玉龍伉儷為他坐關護法,聽見消息後,也沒驚動他,趕去替他把兩個門人救了回來,因以結下的仇,是以清道人對司馬青有著一份難言的歉咎,破例又收了這個關門弟子,而且將自己畢生所學,以及晚年對武學的鑽研,全部傳給了他。

  在松陽觀中,司馬青年紀輕而輩份高,松陽一派的掌門祖師是清道人,首座弟子松月也是司馬玉龍當年從仇家救出來的,因此害得司馬玉龍伉儷身死,松月道長對這個小師弟自然也是萬般呵護。而司馬青本人不但聰明伶俐、天資過人,為人也十分謙和,對同門的師兄很恭敬,對低一輩的師侄們也都沒什麼架子,事實上也拿不起架子,因為他們的年齡都比司馬青大。

  松陽一派中只有這麼一個俗家弟子,他是每個人心目中的寶,而司馬青對師門的關係是這麼的密切,對清道人的感情尤其深摯,小時候,他每天是騎在清道人的肩膀上登臨飛來峰去練功、吐納、學劍的,清道人活著,他沒叫過一聲師父,一直稱呼伯伯的。

  清道人在九十高齡上丹成飛升,壽期人頤,當然不能稱為夭了,但司馬青的心中卻充滿了哀傷。

  突然見到靈堂受到這種擾亂,怎麼忍得住怒氣。

  靈幃碰倒下來,那些人闖了禍,也都不好意思再擠了,而且都悄悄地往外溜,上官紅手中拿著三支香,不知如何是好,司馬青卻沉著臉,朝上官紅一拱手道:「先師當不起芳駕的盛情,西湖水光山色正好,芳駕還是到湖上去風光吧,那兒的地方寬敞,也適合芳駕抖擻精神……」

  話難聽到了極點,上官紅一下子怔住了,趙映雪在旁邊囁嚅地道:「司馬兄,這……不能怪上官姊姊……」

  司馬青淡淡地道:「我沒有怪誰,先師丹化成羽,是我們做弟子的孝養不周,靈堂受擾,更是我們做弟子的不肖,那又能怪得了誰?」

  松月道長是主人,心裡雖然不高興,但也不能不顧全禮數,忙道:「師弟!上官女俠遠道而來,是人家一片誠意,咱們不可失了禮數,何況這的確不能怪她。」

  司馬青接道:「大師兄!今天是師尊九轉丹成之日,對這一身光鮮的嘉賓,咱們松陽觀可擔受不起。」

  上官紅原是一腔歉意的,但是為司馬青這一激,不禁也火上來了,沉下臉道:「司馬青,姑娘自來就是穿這身衣服,到死都不會換顏色,何況貴觀也沒有為來弔唁的客人準備素服……」

  司馬青沉下臉道:「先師是方外人,不拘俗禮,所以敝門也不敢要求客人,但是客人們自己也該知道自愛。」

  這句話得罪的人更多了,因為來客中有些女客也是穿了鮮色的衣服,司馬青也知道這句話說得不上路,所以頓了一頓才道:「當然,有些是本門的知交故舊,知道先師生前素不拘小節,芳駕卻與本門素昧平生……」

  上官紅哈哈一笑道:「司馬青,我念在你今天是喪家,不便眼你爭論,不過我告訴你一聲,就是我的父母死了,我也是這身穿著。」

  司馬青看她一眼道:「很好!那就是在下失言,等尊堂上仙遊之日,在下一定前來瞻仰一番,那時再向芳駕叩頭賠不是。」

  上官紅冷笑一聲:「到時候我不會忘記的,今天我不是為嘔氣來的,更不屑與你計較,我是向清仙長致敬而來,更不能為你的無知而廢禮,這個香一定要上。」

  她忍住氣,把香插進香爐,跪下行了九叩大禮,松陽觀的弟子都跪下答禮了,只有司馬青站著昂然不動。

  上官紅原以為他會阻止的,見他沒有動作,倒是一怔。

  上官紅是北地武林大豪上官嵩的掌珠,直隸南宮的嵩雲別莊更是北五省武林的領袖,不過她的母親早故,上官嵩續弦的是北方另一武林世家衛天風的妹妹黑鳳凰衛彩雲。而且把原名上官堡改為嵩雲別莊,這是衛家的要求,也不算太過份,因為衛天風的名望僅次於上官嵩,這門婚姻把兩大武林世家合而為一了,只是上官紅跟這位繼母不太合得來,當衛彩雲有意把上官紅下嫁她的侄兒衛鐵民時,上官紅當時表示反對,一氣之下離了家。

  儘管她不回家,但上官家的盛名仍是讓人側目的,而上官紅也就養成了她的傲氣,今天受了司馬青的氣,很想跟他打一架,但自己出身名門,打架也得有理由,否則鬧了事,衛彩雲就有藉口把她捉回去了。

  因為上官嵩領袖北方武林,門規極嚴,上官紅在外面不肯回家,上官嵩對女兒多少有點歉意,衛彩雲幾次要上官嵩命她回家,上官嵩都沒點頭,如果上官紅在外面逞著性子胡鬧,上官嵩就無話可說了。

  上官紅先前對司馬青百般忍讓,也是這個原因,心裡卻忍不下這口氣,所以才對清道人的靈位行大禮,其實以上官家的身分,她可以不必如此的,松陽觀雖是武林一個門戶,卻只是百十人的一所道觀而已,比起號令北五省武林的上官家而言,實在還差得太遠。

  司馬青已經在言詞上拒絕受她的弔唁,語氣冷漠,措詞卻用了當不起三個字,挑不出錯。

  所以上官紅堅持要行禮,就是希望司馬青用行動來阻止,那樣她為了上官家的聲譽,名正言順地可以跟司馬青一鬥了,誰知司馬青可惡得竟然沒有採取行動。

  上官紅有著上當的感覺,叩拜已畢,站起來,見司馬青沒有答禮,眉頭一挑,正要開口,那知司馬青竟然一拱手道:「先師為世外人,原當不起如此重禮,不過芳駕如此盛情乃是對松陽一門而施,故而由敝師兄敬領,在下身在俗家,不敢陪領,謹此表示一點私人的謝意。」

  說完他扭回頭走到後面去了,上官紅氣得直咬牙,卻也無可奈何。清道人是一觀之主,他死了,門戶由首座弟子松月接掌,松月跪下謝祭,就是盡了禮了,其他門人,答不答禮都沒關係,何況司馬青是俗家弟子,可以稱是清道人的徒弟,卻不一定要列入門戶。

  望著司馬青冷然而去的背影,上官紅只有咬牙的份,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件事演變及此,卻是每一個人都想不到的,陪著上官紅前來的趙映雪更是十分不安,但也無法補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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