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劍情深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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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雖然受了古秋萍重金的打點,捏著一把汗答應他們跟班,闖江湖的人的眼光何等敏利的,也看出情形有點不對,惟恐亂子惹到自己頭上,因此聽古秋萍說不串了,立刻歡天喜地,回頭就走,三個女的都怔住了。 崔可清道:「怎麼不串了呢,只有戲臺子距他們較為近一點,在臺上由陶姑娘施展無影飛針,成功希望較大。」 古秋萍道:「我曉得,可是現在行不通了,你沒看見嗎? 這三個老傢伙也怕臺上獻技者暗算,時時刻刻都十分注意,下手的機會不多,尤其是小姐的琵琶,沒有別的掩飾辦法,八仙中又沒有拿這玩意兒的,一上臺就被注意了。」 崔妙妙道:「原來的計畫不是叫小姐扮何仙姑嗎,在琵琶外面,套上一朵特製的蓮花,我們都準備好了。」 古秋萍道:「那朵蓮花太大了,不倫不類,反而容易惹人起疑,你們放心好了,我有更好的計畫。」 「什麼計畫呢?」 「我們不串八仙,卻不是不登臺,我打算混在文武場的樂班子裡登臺,這樣小姐的琵琶不需要偽裝了。」 崔妙妙道:「這個辦法倒是不借,但是戲班子是京班,不是南管,文武場裡根本用不到琵琶。」 古秋萍笑笑道:「我也想到了,但是小姐可以先不亮出琵琶,用布套蓋住,跟胡琴的樣子差不了多少,等坐定之後,找准方位,一出手就發針,叫他們防不勝防。」 崔妙妙道:「我們既然上場,卻不亮樂器,豈不是反而會讓人起疑,何況琵琶究竟比胡琴大,即使用布套蓋住,外表上看去也容易分辨。」 古秋萍道:「三大天魔不一定樣樣在行,何況我還有別的方法吸引他們的注意,我打算叫戲班子裡演那個何仙姑的,仍然捧著那朵特製的荷花上場,這樣一來,他們的注意力一定全在那朵荷花上,不會想到文武場上去了。」 崔妙妙沉思片刻才道:「這樣比原來的計畫好,也只有一試了,大俠有沒有跟班子裡說好呢。」 「不必!事先告訴他,他心裡緊張,眼睛一直盯著我們,反而會誤事,到臨時再上去,根本不去理他。」 「話既如此,我們也該準備一下了。」 「沒什麼好準備的,我已經看過了,這家班子文場操琴的都是女人,而且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你們上臺也不必再化裝了,一開始,你們都別出手,完全寄望在小姐的無影飛針上,除非飛針失效,我們才打算放手一搏。」 三個女的都很興奮,這時臺上又在換戲了,下面登場的是一個唱道情的少年人,穿著道裝手執道板,長相非常清秀,立刻引起台下一片竊竊私議。 崔妙妙道:「今大倒是真熱鬧,諸戲雜陳,什麼玩意兒都有,這個小夥子年紀輕輕,長相也不錯,怎麼幹上這一行呢? 做道士已經夠沒出息了,何況是唱道情。」 古秋萍卻笑了一下道:「前輩也是少見多怪了,幾曾有真正道士沿街唱道情的呢,多半是落拓的讀書人,披上一襲道施,編幾句道情,半發牢騷,半為警世而已。」 崔妙妙道:「我曉得,但這個小夥子不像是潦倒的樣子呀,你看他唇紅齒白,俊得像個大姑娘似的。」 古秋萍微笑道:「今天來的人裡面藏龍臥虎,沒幾個真正幹這行業的,只是不知道他們真正的身份而已。」 那小道士上臺之後,樣子端得十足,先端把椅子當中坐下,喝了一口茶,才抬起簡板,叮叮噹當地敲了幾下,已令人心頭激震,因為從聲音中聽出,他的簡板是純鋼的。 這一對簡板長約尺半,寬近四寸,厚達兩寸餘,重量已在十幾斤,他一隻手三枚手指夾著一塊,輕輕翻動,利用簡頭穿系孔的牛筋系著,抖動另一塊,上下對擊,絲毫不費力氣,可見這人的腕勁已是不弱。 但見他敲擊了一陣後,輕咳一聲,以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念道:「板初音,意正長,請君聽我道端詳。」 「人人俱言江湖好,江湖風波險又高,平地無風三尺浪,雙手掀起萬丈濤!」 「說風濤,道風濤,風波浪裡舞群妖,大妖小妖與老妖,男妖女妖皆惡妖,五湖四海妖氣滿,三山五嶽妖霧繞,噴霧吐霧誰為首,四大天魔逞強豪。」 方唱到這兒,台下已經大嘩,有人怒聲罵道:「混帳小子,你是哪兒鑽出來的,跑到這兒來亂放狗屁。」 那小道士裝做聽不見,神態安詳,繼續敲他的簡板,那罵的人正想跳上臺去揪他,卻見在座上的葉大善人一擺手喝止道:「別攔他,讓他唱下去!」 那人悻然而止,那小道士又繼續念道:「四大天魔道行深,橫行江湖帥群妖,無惡不作奸殺搶,笑裡藏針笑裡刀,魔高一丈道一尺,正氣消亡殺氣高,飛天分水無人敵,大力火眼更兇暴,可歎武林濟濟士,紛將技藝誇英豪,無人敢將魔鋒挫,拼將熱血灑寶刀。」 古秋萍聽罷一笑道:「這傢伙膽子不小,居然敢在這個地方數說四大天魔的罪行,也許是我們的同路人,再往下聽麼,就可以知道他的來龍去脈了。」 小道士歇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茶,才神色一振,繼續往下唱道:「武林中有雙奇士,風塵傲世兩俠豪,鐵板高歌大江東,銅琶聲蓋四海潮,鐵板銅琶俱絕響,欲將乾坤妖氣掃,天涯海角覓魔蹤,一戰再戰未成功,無影飛針穿鐵板,銅琶追仇到南宮,俠氣仁人豈怕死,隻身獨鬥四魔凶。其奈蒼天啞又聾,忽叫峨嵋宛轉死,紅粉命畢烈焰中,噩耗傳出皆歎息,俠骨埋恨永無窮。」 古秋萍低聲歎道:「我已經猜出八九分了,這傢伙一定是鐵板先生的傳人,他可能與小姐的師尊林仙子一樣,僥倖未死,教了一個徒弟,來找天魔的黴氣了。」 陶芙緊張地道:「我只聽師父說過她有個師兄叫許君武,其他就不太清楚了!」 崔妙妙道:「許君武不但是林仙子的師兄,也是她的表兄,更是從小指腹為婚的情侶,他們青梅竹馬,兩情款洽,本來可以結成一對俠侶的,誰知造化弄人。」 陶芙忙問道:「是怎麼回事?」 崔妙妙道:「許君武最先投師,拜在鐵板仙馬清真的門下,學成了鐵板絕技,行俠江湖時你師父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根本不會武功,許君武在江湖上行走時,偶而結識了一個武林女俠游天香,而且還幫了她一次小忙,那個遊俠女就感恩圖報,非許君武不嫁,整天追著他。」 崔妙妙頓了頓又笑道:「感恩圖報是假的,許君武只幫她擊退了幾個小賊,其實遊天香武功出眾,存心跟他們開開玩笑,故意裝做不敵,許君武路過遇見了,信以為真,激於義憤,出手擊退了那幾個人,遊天香是看中了許君武人瀟灑,利用這個藉口,常找上門去以圖親近。」 陶芙問道:「後來怎麼呢?」 崔妙妙道:「游天香自然不會表現得很露骨,她只是登門叩謝,互相談談武功而已,你師父就住在鄰近,自然也去參加,可是你師父不會武功,根本搭不上腔,而許君武無意之中也冷落了她一點,你師父一氣之下,也投到另一位女俠門下習武,那就是你的師祖,銅琵琶之女邱素貞,她與馬清真也是師兄妹,卻是一雙對頭,她收錄你師父惟一的條件,就是與許君武永絕來往。」 「我師父答應了嗎?」 「人在氣頭是顧不得那麼多,何況你師父以為許君武移情別戀,一口氣答應了,等到她藝成出師,才知道大錯已鑄,許君武對她情深如海,自她離家出走以後,就擺脫了遊天香的糾纏,四下找尋你師父的下落,而遊天香也已經嫁了人,那是鼎鼎大名的淩雲峰。」 陶芙哦了一聲道:「是武林雙花的父親。」 「是的,遊天香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她的一對女兒更美,可是她平空一鬧,鬧散了你師父的大好姻緣。」 「我師父既然知道錯了,難道不可悔改嗎?」 「師命重於一切,所以她不敢,鐵板銅琶技出一門,卻世世為敵,你師父與許君武雖然好一點,但鴛夢難諧,只有怨造化弄人了,許君武多少次想找你師父解釋誤會,你師父都避開了,可是她對許君武還是關切的,聽說許君武為四大天魔所害,她隻身尋去報仇,結果自己也吃了虧。」 這時台下三魔的手下都有怒意,紛紛取出兵刃,一些怕事的客人都悄悄地溜了,只有那個小道士還神態從容地在臺上喝茶,李光祖擺手止住眾人的喧嘩,沉聲問道:「唱道情的朋友,你怎麼不唱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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