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江湖夜雨十年燈 | 上頁 下頁 |
一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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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緣盡情纏 朝陽滿山,雀噪不已! 雖是春天,早開的花朵已開始凋零。 荒僻的小庵前,一個禿頂的小尼姑正在彎腰掃著地上的落花。她的掃帚根本沒有碰地面,卻將片片落葉都歸聚成一堆,這情景若是讓俗人見了,一定又會驚詫不止,可是在韋明遠眼中卻不值一笑。 他朝庵門筆直走去! 小尼望了他一下道:「這是私人家庵,不可以燒香隨喜的,山下的虎跑寺,哪兒香火很盛,請施主到哪裡去吧!」 韋明遠笑一下道:「我不是來燒香,我是找人的!」 小尼道:「施主要找那一位?」 韋明遠道:「我找蕭姑娘,蕭湄姑娘!」 小尼望了他一眼道:「此地是尼庵,怎會有姑娘?施主找錯地方了!」 韋明遠這才想起蕭湄已然更名,遂道:「我找百絕師太!」 小尼道:「家師正在早課,有命不得打擾!施主等一會再來!」 韋明遠微笑道:「不要緊,令師與我乃是故人,她不會見怪的!」 說著便推門而入,小尼在後急叫道:「嗨!你這個人怎麼硬闖呢,回頭家師怪罪下來,叫誰擔待呢,你再不走開,我可要不客氣了!」 韋明遠不理他,繼續進前,突然身後有急風襲來,回手一拂,覺得那勁道還挺強,不由得愕了一下。 那小尼似乎想不到韋明遠如此高明,望手中被拂斷的帚柄,張目瞪口,莫知所以! 韋明遠笑了一下,回頭道:「習技最戒輕露,尤其是出家人,更要不得,我需要懲誡你一下,警告你以後不可隨便出手傷人。」 說完輕彈兩指,兩道黃光應手而出,無聲無息,擊中小尼的軟麻兩處穴道,使她動彈不得。 可是她的神智是清楚的,看見制住自己的,竟是對方拂袖時所帶去的兩段竹屑,不由得呆住了。 *** 韋明遠一直走進去,看見庵堂上正中放著一張蒲團,蕭湄盤腿坐在哪兒,對他的進來,視若未睹。 韋明遠不敢打擾,悄悄地坐在旁邊,看她。 她秀麗的臉上,完全失去了戾氣,代之以一片祥和,只是滿頭青絲,已成牛山濯濯,望去特別刺眼。 一位曾經叱吒風雲的水道盟主,想不到竟會成這步田地,韋明遠看著,不禁悲從中來! 就在他抬起袖子拭去淚痕之際,蕭湄平靜的臉上,突地起了一陣顫動,立起身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唉!冤孽!只道心已如止水,孰料波自無形來!」 韋明遠激動地叫道:「湄妹!你……」 蕭湄平靜地道:「我叫百絕!」 韋明遠道:「百絕情難絕,湄妹,你不要再騙自己了!」 蕭湄歎息了一聲道:「也罷!隨你怎麼叫吧!看來今天的早課是做不成了!」 韋明遠高興地道:「湄妹!我終於又看見你了……」 蕭湄體驗到他聲音中的熱情,內心一陣激蕩,可是她立刻又壓抑住了,故意裝成冷冷地道:「多承故人遠道相訪,並謝代為管教小徒!」 韋明遠臉上一紅道:「好……你在裡面全都聽見了,我只是跟她開玩笑。」 蕭湄道:「定能生慧,慧中自有知覺,遠在五十步之外,我已經知道你來了,我本不想見你,只是不忍心太辜負你……」 韋明遠急忙道:「不忍就是未絕,既不能絕,何必又叫百絕,自絕而又絕人呢,湄妹,我們今天須要好好談談……」 蕭湄道:「等一下,小徒現在還被你制在門口,時間一久,害她成了殘廢,少不得又多了一個恨你之人!」 韋明遠歉然地道:「對不起,我見了你,心中又忙又亂,把這件事情給忘了,我馬上就去將她放開,同時替她活活穴脈!……」 蕭湄笑著道:「不勞大駕,還是我自己來吧,我還有事情差她做呢。」 說著移步出門去了,望她身披袈裟的臃腫背影,韋明遠不覺心中又是一陣難過,盈盈的幾將淚下。 過了很久,蕭湄才一人進來,神色非常奇特。 韋明遠問道:「你的徒弟呢,我該對她道歉的!」 蕭湄道:「我叫她有事情去了,你不必對她道歉,只要以後對她好一點,多照顧她一些就好了!」 韋明遠奇怪地道:「湄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湄神奇地笑道:「沒什麼意思,你是她的師伯,照顧她一點,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還能有什麼別的意思呢?」 韋明遠雖然覺得她的話中別有深意,可是也說不上來,只是出神地去體驗它,蕭湄卻開口道:「你不是要談談嗎?現在可以開始了!」 韋明遠這才從出神中驚醒過來,吶吶道:「千言萬語,我也不知從何說起了。」 兩人相對沉默良久,還是蕭湄先開口道:「看到孩子了吧?」 韋明遠傷感地點點頭道:「看到了!謝謝你!」 蕭湄輕輕一笑道:「為了什麼?為了我替你生個兒子?」 韋明遠搖頭道:「不!為了你救了湘兒,也為你把孩子給了她,更為了你因我所受的許多委屈,以及替我所做的許多事!」 蕭湄低聲道:「別謝我,在我的立場只有這麼做,我本人固屬殘花敗柳,但孩子是清白的,他不能沒有父親,何況……」 她的聲音突然轉入一種空虛的淒涼。 「何況你本來就是他的父親,這一點你該相信。」 韋明遠痛苦地叫道:「湄妹!我相信你,那天早上我不該那樣對待你的,我本身並沒有權利對你那樣要求!」 蕭湄淒苦一笑道:「事實上我很感激你那樣對我,你對我失望,證明你對我還有愛情,否則你大可以當作一覺揚州青樓夢……」 韋明遠用手掩住臉,哀聲道:「湄妹!我求你別說了,一切都是我的錯!」 蕭湄溫柔地走到他身邊,拿下他的手,輕輕道:「明遠!別太責怪自己了,我也有錯,那件事雖令我痛苦終身,可絕沒有其他因素,我原該告訴你的,現在……」 韋明遠立刻即作一個攔阻的手勢道:「湄妹!別告訴我了,我不想聽,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子,像……我們初識時一樣!……」 蕭湄輕喟了一聲,半晌才道:「現在不說也好,好不容易久別重逢,我也不願意談那些掃興的話。明遠,你還是那樣的年輕,你一點都沒變!」 韋明遠握住她的手激動地道:「湄,你可變得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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