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江湖夜雨十年燈 | 上頁 下頁
一七一


  任共棄原有無限熱情的話待吐,卻被她冰冷的語調整個封了回來,呆了半晌,才吶吶地道:「她……她是我的女兒!」

  杜素瓊仍是冰冷地道:「她跟你不會有好結果的,而且你也無權!」

  任共棄滿腔的熱情,突地化為憤怒,大聲道:「她是我的骨肉,為什麼我沒有權利?她跟我沒有好結果?跟你又有什麼好結果?還不是跟你一樣變成麻木……」

  杜素瓊毫不動容道:「你能給她什麼?」

  任共棄厲聲道:「我給她父親完整無缺的愛,你呢?你連是她的母親都不敢承認,一輩子叫你山主……」

  出乎意料之外的,杜素瓊突然道:「為什麼不敢承認?世所共知,她是我生的!」

  任共棄想不到她會這樣講的,吶吶道:「梵淨山主不能有一絲俗情,你不能有女兒,這是規矩!」

  杜素瓊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現在是山主!就有權利立規矩,今天當眾宣佈,嗣後梵淨山主與俗人無異!」

  任共棄語結氣短,吃吃地道:「你……這是何苦,今後你何以服眾!」

  杜素瓊冷冷地瞄他一眼道:「多謝關心,你不妨問問她們服不服!」

  說用手一指費姥姥及朱蘭等人。

  這些人雖略有詫態,卻未改肅敬之色!

  任共棄廢然長歎一聲道:「我什麼都沒有了,僅有孩子是唯一的寄託,你還要將她奪去,於心何忍,我求你把她給我行不行!」

  他簡直是在出聲哀求了,杜素瓊卻不為所動。

  大殿上陷入僵局,鬍子玉見情形不對,忙走出來。

  先輕咳一聲道:「杜……山主,咱們久違了,山主近來好?」

  杜素瓊望他一眼,滿是厭惡之色,鄙夷地道:「不勞動問,大軍師一向得意,水道得有今日蓬勃,軍師之功不可沒,大軍師之功不可沒,大軍師今天又安排了什麼錦囊妙計?」

  鬍子玉雖受譏諷,毫不在意,聳肩說道:「山主客氣,老朽仍是出來做和事佬的,請山主念在任老弟舐犢情深,把孩子給他吧,何況我們都很喜歡她!」

  杜素瓊尚未開口,在朱蘭懷中的杜念遠卻一撇嘴道:「誰要你喜歡,我最不喜歡你了,你老奸巨猾!」

  此言一出,殿上許多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連幾位年高的佛門弟子都不例外!

  鬍子玉雖覺難堪,好在他人老皮厚掛得住。

  聳肩涎臉笑道:「賢侄女,你可冤枉我了,我雖然不成材,可從來沒有教過你什麼歪主意呀,你仔細想想看,我們相處月餘……」

  杜念遠點小手道:「你雖然沒有教我,可是我若是跟你在一起,耳濡目染,照樣可以學得許多害人的把戲!」

  鬍子玉做個怪臉道:「賢侄女你又胡說了,我們當著你從不談正事……」

  杜念遠搶著道:「誰說沒有,前幾天我裝睡覺,你不是發表了一條什麼夢裡乾坤嗎?兩虎相鬥,兩敗俱傷,不是你說的嗎?」

  鬍子玉想不到她這一點給當眾抖露出來,大是尷尬,半天才回過味來,嘿嘿乾笑道:「賢侄女!算你厲害,我老頭子服輸!」

  杜念遠笑道:「哪裡!彼此!彼此,你是把沒有鞘的刀,我是顆不藏櫝的珠,你鋒芒太露,我光芒不斂,都不好!」

  鬍子玉一大把年紀,現在受著一個小女孩兒的教訓,不禁汗流浹背,忙將手連連拱著道:「承教!承教!老朽衷心承教!」

  杜念遠得意地道:「淺水涓涓,而深水啞然,我們都該以此為誡!」

  這小女孩兒以她無比的聰明才華,震驚了殿中無數好手高人,四周只聽見一片嘖嘖的稱讚聲!

  天心喃喃地合十道:「奇才!奇才!佛祖慈悲,保佑她長命百歲!」

  朱蘭熱淚盈眶地摟緊她道:「寶貝!別再說了……」

  杜念遠望她幽幽一笑道:「朱姨姨,你大概怕我夭壽,其實我想人的生命就像曇花一樣,只要能夠絢爛一下,短促些又有什麼關係!」

  四周的贊羨聲突然因她的這一句話而沉默了。

  沉默中只有朱蘭的啜泣聲。

  任共棄忽而傷感地道:「這麼好的孩子,我實在不配教育她,讓給你吧!」

  語畢,黯然地回到水道那邊去了。

  鬍子玉站了一會,突地對杜素瓊道:「山主!孩子的問題既已解決,今日之事,與山主已無關係,等一會兒,請山主作壁上觀如何?」

  杜素瓊點點頭道:「只要不侵犯到我!我一定袖手!」

  鬍子玉大是滿意,回到一邊!

  「少林」與「峨嵋」的人則不禁面面相覷,相不到杜素瓊會在此時抽身,然箭已在弦上,不發也不能停了。

  鬍子玉與任共棄、文抄侯交頭商討了一陣。

  文抄侯即在座上站起來道:「在下以水道盟主身分,請二位掌門人答話!」

  滌鏡與明心無可奈何地站起來。

  文抄侯傲然道:「敝盟河南分壇及泯江分舵承蒙兩大宗派賜教,十分感激,今日特來要求一點公道,二位掌門人有何分教?」

  滌鏡緩聲道:「敝派少室總院,無故受到侵襲,不得而已,乃作自衛之舉,文盟主向我們要公道我們向誰要去!」

  明心亦道:「敝派之遭遇與『少林』如出一轍,請盟主明察!」

  文抄侯一笑道:「二位倒推託得乾淨,敝盟損師折人,難道就此算了?」

  滌鏡道:「欲加之罪,何必假辭,文盟主意在一搏,我們也準備好了,隨便盟主如何交代,不必再多作虛套了!」

  文抄侯大笑道:「痛快!痛快!掌門人快哉此語,文某只好從命了!」

  滌鏡道:「啟戰端者為盟主,敝派不辭一戰,卻不願提起這個先開頭的罪名,請盟主最好把話說清楚了!」

  文抄侯見這老和尚也頗厲害,奸笑了一下道:「掌門人怎麼說都可以,一切有文某擔承,我們是單打還是群毆,請掌門人劃下道兒來!」

  滌鏡冷冷道:「盟主早就有計劃了吧?請吩咐下來吧!」

  文抄侯臉上現出怒色道:「我敬你一派掌門,而且有梵淨山主在此,所以才處處按照武林規矩相詢,你別給臉不要臉……」

  這幾句話倒是義正辭嚴,說得滌鏡臉上一紅。

  文抄侯見臉面掙足了,才傲然地道:「咱們還是文文靜靜的一場打吧,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幫派,亂殺一通,到底不太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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