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江湖夜雨十年燈 | 上頁 下頁
五九


  許狂夫半晌不語,良久方道:「四哥,我們難道就此退縮不成!」

  鬍子玉冷然一笑,道:「既然來到,當然沒有退縮之理。」

  許狂夫手一探,已然抓住了繩梯,「刷」地便竄高丈許,鬍子玉跟在後面,兩人身形,疾如猿猴,迅速向上攀去。

  轉眼之間,已然攀上了一大半,忽然一陣風過,許狂夫身形一個不穩,向地轉了一轉,急忙雙手緊握繩梯時,已然碰到了一盞紅燈!

  紙紮紅燈,自然一碰即破,燈中燭火,向上冒起,轉眼之間,已然將燈燒毀,而且火舌也已然舐到了那道繩梯上面!

  那繩梯自七寶寺建寺以來,每五十年一換,自從上次更換至今天,已有二十餘年,乾燥易燃,火舌才一舐便熊熊著火!

  這一切,全是電光石火之間,晃眼間所立即發生的事!

  兩人雖然各具一身武功,但是倉皇之間,也不禁手慌足亂,無法應付。

  鬍子玉在許狂夫的下面,只來得及在百忙之中,一提真氣,硬生生地將身形拔起六尺,和許狂夫一起抓住了一格繩梯。

  接著,兩人雙掌風過處,將火頭壓熄,但就在那一剎間。火也已將繩梯燒焦,火焰雖熄,但是已然被火頭燒焦的繩梯,被兩人的掌力一逼,卻也齊焦處斷了開來!

  百千丈的一截繩梯,便直向下,掉了下去!

  鬍子玉和許狂夫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作聲不得。因為這樣一來,不但「幽靈」下山之際,可以猜到曾有人上明鏡崖來過。而且,那道繩梯,看來是上下明鏡崖的唯一通道,如今一大半已然燒斷跌落,自己也是一樣地下不了山!

  眼前的情勢,可謂兇險到了極點!

  許狂夫為人正直,一想到造成目前這樣的困境,全是自己不小心的結果,心中大恨,反手一掌,「叭」地向自己臉上打去。

  鬍子玉攔阻,已然不及,忙低聲喝道:「賢弟,你這是作甚?」

  許狂夫恨恨地道:「我自己死不足惜,咎由自取,但害得四哥你也和我一樣,小弟心中,實是痛如油煎,難以言喻!」

  鬍子玉心中苦笑一下,正色道:「賢弟,你我結交多年,為何你還會講出這樣不夠交情的話來?別說如今我們未死,就算真的將到死境,愚兄豈會有絲毫責怪你的意思?」

  許狂夫歎了一口氣,道:「四哥,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但仍不能減我心中內疚之念!」

  鬍子玉「哈哈」一笑,道:「人生千古孰無死,賢弟也太婆婆媽媽了,如今我們,後退無路,只有上了明鏡崖再說了!」

  許狂夫心中感激之極,道:「四哥,你無論智謀武學,皆在小弟之上,若是有什麼危急情形發生,小弟拼掉性命不要,也要護你脫險,好為裘二哥復仇!」

  鬍子玉笑道:「賢弟,你將愚兄當作何等樣人了?別多耽擱了,快走吧!」

  兩人向下麵望瞭望,只覺黑沉沉地,那千丈長的大半截繩梯,早已跌到崖底,紅燈也全都熄滅。兩人知道在繩梯上久留,只有更加危險,真氣連提,身形如飛,不一會,便已然攀到了繩梯盡頭,一式「細翻巧雲」,已然腳踏實地!

  ***

  兩人一上了明鏡崖,立即身形晃動,隱身在一塊大石之後。

  身形快絕,就像有人對住了他們注視,只覺眼前一花,像是有兩個人也隨後上了崖頂,一閃便自不見而已!

  兩人在大石後面藏定,再探頭出來看時,只聽得寺中鐘聲,仍是響個不停,但每一下之間,已然隔了不少時間,在崖頂上聽來,更是覺得鐘聲沉重洪亮,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

  首先觸入眼簾的,乃是一座亭子,但是卻已然傾坍。那亭子四根石柱,每根皆有一抱粗細,皆是當中折斷,而一塊匾額,跌在地上,猶可看出上面寫著,瘦硬挺拔的三個瘦金體字:「迎客亭」。

  兩人見了亭子傾坍的情形,心中也是駭然,心想那石柱斷折之處,參差不齊,分明是被掌力生生震斷,而其人掌力之強,也實是不可思議!

  匿了片刻,未見有人前來,站起身來,打量四周圍的情形。

  只見崖頂平整光滑,竟是一個數十畝大的石坪,在三四丈開外,一溜廟牆,正門上面,寫著四個擘窠大字:「七寶古剎」。

  大門緊掩,而寺中除了鐘聲之外,似乎也已然靜到了極點。

  兩人心知既然來到了明鏡崖上,而且繩梯已斷,有進無退,身形晃動,只一閃,已然閃到了廟牆旁邊。

  鬍子玉伸手在廟牆上一按,真力疾吐,倏地揚起手臂,提開了手掌,只見一蓬磚灰,隨手飄揚,牆上已然出現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洞眼。

  兩人一齊向洞中望去,只見牆內,乃是一個老大的天井,大雄寶殿之中,燈燭輝煌映得三寶佛像,莊嚴生輝,但是卻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

  鬍子玉心中不禁大是詫異,心中想著封徑掛燈,寺中鐘聲連鳴。這一切,都表示有人來犯,而來犯者除了那「幽靈」以外,似又再無他人。但為什麼大雄寶殿之中,卻又顯得如此清靜?

  他為人極是仔細,未有絕對把握之前,絕不妄動。依著許狂夫的心意,只怕要越過大雄寶殿,沖到後殿看個究竟。

  但鬍子玉卻只是耐心等待,返身折下了一叢枝葉茂密的灌木,放在牆旁,遮住了兩人的身子。

  廟牆之旁,這一類矮樹甚多,也根本不容易惹人起疑。

  等了好一會兒,只聽得鐘聲又由慢而快,突然一聲盤響,大雄寶殿的大門,無風自開,兩行僧人,雁翅也似,緩緩地走了出來。

  那兩行僧人,年紀均已中年,面上滿是憂慮之色,約有二十餘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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