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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十一 天雨上人

  那知白衫怪客笑聲不斷,全身亦似一無戒備,並絲毫沒有閃避之意,只等龍振天一雙鐵指,已堪堪點到他胸前乳下,枯瘦如柴的胸膛,方自向後微微一縮,龍振天的一雙鐵指,不但部位已只差寸許地構不上,而且前力已盡,新力未生,連變化都不可能。

  此刻只要這白衫怪客一加還手,便可制得先機,龍振天大驚,仰身「金鯉倒穿波」,唰地向後掠去一丈,心卻已被嚇得怦怦直跳。

  那知這白衫怪客竟仍桀桀怪笑地負手而立,絲毫沒有還擊之意,口中並極其輕視地說道:「孺子無知,雖然言語無狀,我也該暫且先讓一招,免得武林同道說我以強淩弱,以大壓小。」

  人高志傲的龍振天怎能受得住這般譏嘲笑罵,大喝一聲:「大膽狂徒,與本舵主納命來!」

  喝聲之中,身形頓起,右手化指為掌,斜肩帶背,一掌劈下,掌風虎虎,掌勢威猛,那知掌到中途,突地化直劈為拉切,「萬里飛帆」竟變做「橫江鐵索」,左掌本自才動,此刻卻斜斜一掌,當頭向這白衫怪客的肩頸之間劈下。

  這一招兩式,當真是變幻莫測,快如閃電,要知以「塞北雙龍」成名之速,崛起之快,豈有幸致之理,方才若非太以大意,也不致那般狼狽。

  那知白衫怪客仍然輕輕化開,口中並極盡挖苦之能事,說道:「這一招還真有幾分路數,但掌未發,氣已浮,如此臨敵,豈有制勝之理,我看你還是好好再回去學上兩年才是。」

  眾人雖然對這白衫怪客的來歷奇怪,舉動不滿,但見到方才還自憑著口舌制勝一陣的龍振天,此刻竟被人刻薄挖苦得怒發如狂,心中又不禁覺得有些可笑。

  絕色少女回轉秋波,方待向身側的青衫少年說話,那知秋波望處,見他玉面之上,神色已不似方才安詳,而且劍眉微皺,似正深思,遂也不便打攪,依舊回首去看擂臺上的大戰。

  那知就在她這目光微轉之間,臺上情勢,已自大變。

  月光之下,但見白衫人影,滿台遊走,竟將龍振天的藍影,困在當中,連招式都無法如意施展。

  「藍龍」龍振天,不到三十招,便被對方困住。雖然因他已被那白衫怪客激得怒火如狂,心情暴躁,心不定,神不靜,氣不穩,正是犯了武林交手過招時大忌中的大忌。但這白衫怪客武功之高,身法之奇,招式之怪,卻仍令四下群豪聳然動容,相顧失色,就連「五湖龍王」蕭之羽方才中存私心,想教龍振天在天下水道英豪前丟人現眼,但此刻卻已不禁暗中盼望龍振天能反敗為勝,脫困而出。

  他心中雖作此想,但情勢豈能如他之意,武林高手過招,一失先機,便是敗象,何況龍振天的武功無論內力、招式,俱稍遜這白衫怪客一籌,交手時間越長,他便越發不支,眼看已將不支落敗,但他畢竟不是庸手可比,在如此危急之中,猶能作一次最後掙扎。

  突聽一聲清嘯,龍振天竟自沖天而起,雙掌一分,頭下腳上地直撲而下。

  這一招「雲龍探爪」,威力之大,果自不同凡響,與武林常見的「雲龍探爪」之式,相去何止千里。

  那知白衫怪客大袖微拂,身形竟如憑虛淩風一般,飄然飛躍,與淩空撲下的龍振天,正好一上一下地交錯而過,而就在兩人身軀相距不及一尺的剎那之間,龍振天突地一聲慘呼,斜飛三丈,「噗」地一聲,落入湖中,濺起滿天水花。

  群豪一聲驚呼,「太湖八寨」門下舵主,有的甩長衫,抽兵刃,有的連衣躍下湖中,但龍振天落入湖中以後,竟自始終蹤影不見。

  群豪一齊大嘩,但一來畏懼這白衫怪客武功委實太過高強,再來這些自幼在水上為生的人物,與半路出家的「藍龍」龍振天,其實並無深交,是叫嚷儘管叫嚷,卻無一人真的肯掠上擂臺,與這白衫怪客動手。

  只見白衫怪客飄然落下以後,桀桀怪笑又起,又自若無其事地道:「蕭舵主此次水上大會,湖、江、河三道豪傑,俱已到齊,但若沒有海上之人前來湊數,似乎有些美中不足,是以在下方自兼程趕來,又聽說會中將以武功高下,爭取水道盟主,在下雖無這般雄心壯志,但心癢實在難抓,如不試上一試,只怕當真要寢食難安。」

  怪聲微頓,桀桀怪笑道:「高郵、洪澤、洞庭、太湖、長江、黃河的英雄,再加上我這『雪海』來客,可說是湖海江河,各色人物一齊來盡。天上月圓,地上人聚,如果再能選出一位武功真能壓倒群豪的人物作為水道盟主,這倒當真是武林中一段佳話。」

  他旁若無人般地放肆言笑,卻驚得四下群豪,一齊神色大變,「五湖龍王」蕭之羽雙目一張,極其驚詫地失聲說道:「朋友大駕,來自『雪海』,難道便是『雪海雙──義』兩位前輩的門下麼?」

  白衫怪客拊掌笑道:「不錯,不錯,蕭舵主果真好眼力,在下杜靈,家師正是『雪海雙凶』!」

  眾豪一聽此人便是「白衣無常,笑面追魂」杜靈,心中更是大驚,只聽他語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各位既已訂下以武功高下定水道盟主究竟誰屬,而且訂下千古以來從未有過的以『記分』來定勝負之法,在下自應一力贊成,此刻在下已勝了一陣,還有那位前來賜教,在下於此恭候!」

  語聲落處,竟緩緩在這「水上擂臺」之上踱起了方步來,群豪竟為其聲威所懾,要知道海上豪傑參與「水道同盟之會」,本是天經地義之事,沒有一人,能說出辯駁之言,「五湖龍王」俯首沉思了許久,似乎在暗中比較,自己是否此人敵手!

  半晌方自抬起頭來,卻聽他那妹子已又嬌聲嚦嚦,鶯喉婉轉地說道:「雪海可算『水路』,難道『木魚』也可以算做『魚』麼?不通不通,不通已極,你若想來爭這水路盟主寶座,最好還是等到『木魚』變做『魚』以後!」

  「笑面追魂」杜靈雙眼一翻,仍然怪笑道:「人道好男不和女鬥,在下卻無這想法,男女俱都是人,本應一樣地位,姑娘你說是麼?」

  絕色少女心智雖然玲瓏剔透,一時之間,卻也猜不出他語中真意,只得等他語聲微頓後接道:「是以姑娘若要和在下動手,自管來和在下動手,在下甚為歡迎,但這種無知廢話還是少說為妙,『雪海』不算做『海』,難道還能算做地麼!黃河結了冰,難道就不再算做『河』麼?」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直說得絕色少女微微一愕,四座群豪,見這伶牙俐齒的絕色少女,如今也算遇著了敵手,而且竟是這般離奇怪異的角色,卻又不禁暗中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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