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江湖夜雨十年燈 | 上頁 下頁
一七


  金振宇目睹四種絕技,心中但覺萬念俱灰,黯然長歎一聲,拂袖走出觀門,他兄弟請來的三位武林高手,亦自面容灰白地頹然走出門外,金振宇呆望著他們的背影,暗中一歎,強自抱拳道:「公冶先生神功絕世,金某兄弟自愧不敵,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公冶拙哈哈一笑,接口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我後會有期,賢兄弟日後若來『丹桂山莊』,公冶拙自當竭誠招待,只是人死不能複生,但望賢昆仲能將這段梁子,從此揭過。」

  「七修劍」金振南呆立當地,愕了半晌,突又一聲長歎,歎聲未了,身形已自掠出觀外,霎時之間,便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落英神劍」謝一奇身為一派掌門,見到自己這件不能解決的浩劫,竟被「三絕先生」兵不血刃地消弭於無形,心中亦是感慨良多,目送金振南身影消失,方自緩步走到公冶拙身前,恭身道:「公冶大俠及時趕來,不但救了敝兄弟一條蟻命,也保全了我『長白劍派』上下數十門人,大恩不敢言謝,只有永銘心中!」

  公冶拙連忙謙謝,「飛鷹」裘逸已哈哈笑道:「『崆峒三劍』本於三月初一至此,他們提前半月,想必是為了怕謝兄邀集幫手,是區區在下早已料到這一著了,是以連夜與公冶先生趕來此間,只怕不是『崆峒三劍』料想得到的了!」

  謝一奇連忙又自恭身道:「裘兄跋涉萬里,為友奔波,高情厚誼,更是沒齒難忘!」

  語聲方了,突又一聲厲叱:「是誰!」

  公冶拙微微一笑,緩緩道:「簷上只是小徒,他已在那邊守望許久了。」

  謝一奇面頰微微一紅,只見三條人影,自簷頭閃電般落下,卻正是那由後路入觀的「銀燕」公冶勤以及「丹桂山莊」的兩個得力門徒!

  「飛鷹」裘逸為謝一奇引見已畢,又自撫掌大笑說道:「『崆峒三劍』已去,另外兩起仇敵俱與公冶先生有舊,看來長白派已可逢凶化吉,謝兄也該弄些酒來,為公冶先生洗洗征塵了!」

  ***

  又是一陣風吹過,本來已將燃盡的火把,便熄了數枝,但此刻東方已現曙色,縱無火把,也不妨事了。

  「三絕先生」公冶拙,把酒持杯,將自己如何得到那件武林異寶「拈花玉手」的經歷,一口氣說到這裡,方自長歎一聲道:「如果以人論人,『崆峒三劍』金氏兄弟,勝則勝,敗則敗,倒的確不愧是條沒遮攔的好漢,『長白派』的謝一奇兄弟,反而顯得有些奸詐,再加上白沖天與『崆峒三劍』昔年那場恩怨,是非曲直,直到此刻,我還不知真情,不瞞兩位說,等到長白事了,我竟然有些後悔,不知道是否應該伸手幫『長白派』的忙!」

  「鐵扇賽諸葛」鬍子玉獨目眯成一線,似笑非笑地望了公冶拙一眼,心中暗笑:「管他誰是誰非,反正你只要得到『拈花玉手』,便心滿意足,如今卻又在我面前說出這番假仁假義的話來作甚!」

  暗中雖在嘰嘲暗笑,口中卻含笑贊道:「如果以人論人,依鬍子玉所見,只有閣下才能算做英雄人物,揮手笑語之間,便將『崆峒三劍』那等桀驁不馴的角色驚退,試問當今天下,除了『三絕先生』以外,還有誰人?」

  公冶拙面帶得意笑容,口中謙謝不迭地將杯中之酒,一干而盡,酒意更濃,豪情更盛,酒酣耳熱之中,他又接著說那一段往事。

  ***

  天來近午,公冶拙已用完了「落英神劍」為他擺下的迎風洗塵之酒,謝一奇卻從自己所住的丹房之內取出了三方製作得完全一樣,只有盒外所縛的三條彩帶顏色不同的錦盒,並恭聲說道:「公冶大俠不遠千里而來,救我等於水火之中,俠義之心,足資流芳武林,傳誦江湖,謝一奇本該立將『拈花玉手』奉送,但是在下昔日得到此寶之時,共有兩偽一真,分放三方一式一樣的錦盒之內,在下才知淺薄,一時無法試出此寶的真假,如隨意相贈一個,只怕以偽做真,又變得好像有意欺騙閣下,經在下與敝師弟商量結果,只有將這三方錦匣,一齊取出,放在這大殿神龕之內,此刻先請閣下隨意取去一盒,等到三事俱了,閣下便可將此三盒俱都取去,三盒之中,只有一盒屬真,好在閣下學究天人,定必可以分出真假!」

  公冶拙微微一笑,知道他這番說話做作,無非是生怕自己不等將「長白派」三起仇敵完全解決之後,便取寶先走,沉吟之間,突地瞥見「飛鷹」裘逸面目之上,竟露出焦急希冀之色,心念一轉,面上絲毫不露神色,非但不揭穿他話中的漏洞,反而故作大方地說道:「公冶拙此來旨在本著江湖道義,為貴派略效綿薄,何敢望謝大俠以武林異寶『拈花玉手』相贈,但謝大俠既然如此厚愛,公冶拙不收,亦顯矯情不恭,至於如何處理此事,公冶拙自然一切全憑謝大俠作主!」

  說話間眼角微瞟,「飛鷹」裘逸早自露出喜色,公冶拙不禁暗中冷笑,心道:「你如想在老夫面前弄什麼花樣,當真是有如癡人說夢!」

  只見裘逸已端起酒杯,頻頻勸飲。

  一日度過,到了晚間,謝一奇將之引入三間佈置得極其精緻雅潔的丹房跨院以內,道勞過後,便告辭先走。

  「飛鷹」裘逸卻仍停留房中,不住噓寒問暖,百般照料,「三絕先生」是何等人物,見狀腹中冷笑,口中卻含笑說道:「公冶拙此次不過略盡綿力,便可得到『拈花玉手』這般武林異寶,一來自是因為謝大俠慷慨厚愛,再來卻是全靠裘兄不遠千里前來報訊之功,公冶拙人雖愚昧,卻最知恩,裘兄若是還有什麼事需要公冶拙之處,只管說出便是,公冶拙無不從命。」

  「飛鷹」裘逸微微一愕,目光雖然不可遏止地露出喜色,但神色間卻又有三分被別人料中自己心意後的窘態,囁嚅著道:「在下的確有個不情之請,但亦自知……」

  公冶拙目光一亮,接口道:「無論什麼事,公冶拙無不答應。」

  只見「飛鷹」裘逸凝視著自己,面上半驚半喜,似是想不出自己的心意,面上遂越發露出令人信任的和藹笑容,裘逸果然忍不住道:「在下的請求,對別人說來,雖似過分,但對公冶先生說來,卻另當別論,謝大俠將兩偽一真三隻『拈花玉手』,分貯三方錦匣之中,其中真假,雖然誰都無法知道,但公冶拙先生的神通能力,卻不難猜出八九,是以裘逸想請公冶先生事完之後,取走兩方錦匣,留下一匣,作為裘逸的紀念之物。」

  他語聲微頓,似是不勝委屈地歎了一聲,仰天緩緩歎道:「在下雖與『長白派』略有交情,但交情並不深厚,此次萬里奔波,幸好還能得到公冶先生的瞭解與賜與,否則真是……」

  他又自長歎一聲,結束了自己的話,公冶拙暗中冷笑,口中卻毫不遲疑地笑著說道:「裘兄古道熱腸,此次為著江湖道義,不忍見到『長白派』的滅門之禍,所受辛苦艱難比公冶拙何止超過百倍,謝一奇縱將『拈花玉手』贈與裘兄,亦不為過,公冶拙心中只會覺得贊同,絕不會覺得不公,如今裘兄既如此說,公冶拙焉有不願之理。」

  「飛鷹」裘逸大喜道:「公冶先生慷慨大度,實非常人能及……」

  公冶拙微笑接口道:「不過裘兄若命公冶拙先取兩匣,公冶拙不敢從命,如果裘兄不以公冶拙為貪得之輩,還是請裘兄先取一匣,方是正理!」

  「飛鷹」裘逸大喜之下,似乎還待謙謝兩句,公冶拙已是搖手道:「公冶拙平生行事,言出必行,從無更改,裘兄不必再推辭了!」

  話聲頓處,突地以手加額,長長打了個呵欠,又自歉然道:「連日奔波,加以年老病疾,是以稍感倦乏,還望裘兄恕我失禮之罪。」

  「飛鷹」裘逸縱然笨到極處,此刻自也知機,一面千恩萬謝,一面告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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