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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這是水道的江湖人用來作防衛的警告器。浮球有個小鉤,鉤在水中的暗索上,若是經外力一碰,鉤子就會離開了線,木球漂上水面,裡面會放出一種黃色或綠色的煙霧,直上半空,裡面的人就知道有船進來了。還有一些地方,則不用煙霧,他們的木球是連著一個鳥籠的活門,球浮起,籠門即開,籠中養熟的鳥會飛出來,回到飼主那兒,因而也知道有人侵入。這一種更為隱僻,侵入的敵人不知道行蹤已露,再向前去,糊裡糊塗地鑽進了陷阱。」

  眾人不禁大為嘆服。

  李靖笑道:「江湖上不是沒有能人,像這種小小的設計,卻有極妙的用處,兩軍對壘之際,如果在營區周圍,裝上一些設施,就可以防止敵方偷襲,節省巡邏的人手,甚至於還可以故示鬆懈,造成陷阱,誘使敵人來上當。娘子,你把這一點幫我記下來。」

  李靖跟張出塵有一個默契,那是兩個人商量好的,就是李靖發現在運兵對陣時,有所心得,就要張出塵記下,即使當時不便,張出塵也一定牢記在心中,等可以時,第一要務就是找紙筆記成筆錄,然後再整埋出來,抄錄彙集成冊。這就是李靖最重要的一樣東西,他日後許多彪炳功業,泰半得此冊之益。

  張出塵答應了一聲,卻問道:「郎君,這只限用於水中,而水戰的機會到底不鄉。」

  李靖笑一笑:「娘子,你這就是被規矩拘死了。任何事都沒有一成不變的,連水裡的魚還有爬上岸的呢,只要略加變通,何嘗不可用於陸上呢?你跟大海多研究一下,相信必然能克服這點小困難。」

  胡大海道:「是的,木球中的藥粉,見風即燃,變成煙霧,若是要用在陸上,也很簡單,只要把它置於水袋中,懸於暗處,若有車馬行人潛入,觸動機栝,將木球拉出水袋,也能示警。我已經試驗過了,效果不錯,只是沒機會實地安排而已。」

  李靖笑道:「大海,你對這些是否很有興趣?」

  「是的,我對機關削器土木消息之學很感到興趣,只是沒有名師指點,自己胡亂弄著玩玩而已。」

  李靖道:「那你可走運了,拙荊對此道頗精,你們以後可以多作研究。」

  張出塵一笑道:「我也不懂什麼,樂昌姐才是大行家,我跟著學了幾年,略略懂得一些皮毛,胡壯士也有興趣,以後我們互相切磋就是。」

  胡大海興奮異常,在船上就拜倒下來,說道:「多謝公子,多謝夫人!」

  李靖道:「別客氣,能使學有所用,才不會浪費人才,侯方宗以前不重用你這方面的才華,那是他的錯,你以後就跟著我們吧,等太湖事了,我給你一個安靜的地方,撥給你人手、經費,讓你安心地從事這方面的研究……」

  胡大海歡喜難言,又要拜謝時,李靖道:「大海,別謝了,我答應你的事並不輕鬆,我也會指定你一些難題,要你去克服的,那不是一些簡單的題目,但也不是不可能做到,你若是解決不了,我一樣要罰的。」

  「是!屬下一定竭盡所能,以不負公子的期望。」

  李靖笑笑,又開始追問他去探察情形。這個決定在李靖而言,只是一時興至而己,他的事情都是想到就說,作了指示後就不管了,以後的一切張出塵會去安排。

  但此事與李靖的功名事業卻大有關係,他日後領軍征戰,無往而不克,往往以寡擊眾,出奇破敵,就是靠著胡大海許多巧妙的設計。

  水寨中的情形,胡大海進去只有個把時辰,多半是在水中,不能深入觀察,但是李靖認為已經夠了,他要知道的就是這些。

  知道這些有什麼用?對他們突襲西洞庭有什麼幫助?即使發現了那條水道,也無法大量的遣人進入,何況那兒只是一個死谷,有路通上去,也只是一條小路,一人把關就可以封死,這條秘密水道的發現,可以說全無好處。

  李靖卻不然,他說出了他的發現與道理。他的道理不深,而且是從人性上去著眼,但人性卻常常被忽略了。

  「我感到奇怪的是那批飛鳳軍,她們武功高,經年穿著黑衣,行蹤飄忽,卻與人世隔絕,這裡有很多矛盾。」

  「行蹤飄忽,應得力于消息靈通,但與世隔絕,就很難消息靈通,尤其是她們以劫盜為生,要打聽的是行商富戶的動靜,那一定要與人群接觸,才能知道消息,因此我知道她們一定另有打聽消息的方法。」

  「繞行一周之後,我又確定了另一個想法,她們的消息不是由外面傳進去的,因為四周沒有一點便於通信,唯一的可能便是地們自己出來刺探消息……」

  張出塵打斷道:「所以你才斷定一定有條通路。」

  「是的,找到了那條水道,證實了我的猜想是對的,然後我又證實了第二個判斷。我首先想:那些飛鳳女兵的生活太不正常了,只有瘋子才能習慣,如果一兩個人,尚有可說,三百個人都發同一種瘋,那就不可能。她們除了閉塞的生活外,必然還有一種正常生活,尤其是她們劫掠的金銀,大部份都藏進後寨,在那種閉塞的生活中,她們要錢做什麼?」

  「也許是為了日後洗手時的打算。」

  李靖一笑:「男人可以這麼做,女人不會,她們決不會做這麼長遠的打算。」

  這番話使三個女子很不服氣,伹李靖不待她們抗議,就笑著說:「女人此較重視青春容貌。以一個女人放棄青春時的歡樂,只為了求取年老時的衣食無缺,她們不會肯的,因為她們只要正常地嫁個人,生育子女,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將來也不會凍餓而死。」

  如此一解釋,大家沒話說了。

  李靖又道:「大海說,她們在小屋中著華衣,施脂粉,這就使我有了新的意念。」

  張出塵道:「她們那樣生活也是一種調劑,為了安慰自己。我在宮中耽過了,知道宮中的生活,也是一樣的閉塞,只有一個皇帝是男人,皇帝不會注意每一個宮女,但是她們每天仍然把大部份的時間用在修飾容顏上,那是女人愛美的天性表現而已。」

  李靖笑道:「不過她們還學了絲竹彈唱,這就不光是為了娛樂自己了,尤其是大海說,有些人並不善於這些,卻是勉強在學習。」

  「那說明她們是為了學以致用……」

  「學以致用?用在那裡?」

  「自然是用在男人身上。施粉塗朱,身著羅綺,輕歌曼舞,這些都是為了取悅男人的準備。」

  「她們會去當歌妓嗎?」

  李靖道:「我想這是她們最好的掩護,既可以把金銀財帛公然地拿回家去,也可以解釋忽地幾天不見,忽地又出現人前,更可以解釋那些飛鳳軍何以要蒙面行事。」

  薛飛霞簡直難以相信地道:「公子,你是說西洞庭的飛鳳軍會喬裝出來當歌妓?」

  「這有何不可?歌台舞榭間,有豪客一擲千金而無吝色,一曲既罷,纏頭之資,可為貧家數月之糧,這是最容易賺錢的地方,也是最好找到豪客,探聽消息的地方。」

  薛飛霞連連搖頭又道:「她們為什麼偏偏要選這個行業呢?要求掩護,什麼身份不好選,偏去操此賤業?」

  「這個行業還有很多好處,例如可以將很多女子集中在一起而不引人注意,可以跟各種人接觸而十分自然,可以錦衣玉食終朝而不為人所詬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兒可以經常接觸到男人。」

  張出塵道:「那又算什麼埋由呢?」

  李靖道:「我說了,這是最重要的一個理由,男女之相悅,乃人之常情,青年男女互相思悅吸引,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偶而其中有一二人心生異態,對異性特別憎嫌是可能的,但是要把數百個壯健的女子單獨地自閉起來,與男人的社會完全隔離,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娘子,你在宮中耽過,當知道那些宮女們甯冒萬死而私自逃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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