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大英雄 | 上頁 下頁
六九


  一個客人忙道:「不!不!尊駕請,我怕癢,所以不敢要人擦背腿。」

  另外的一個卻笑看道:「我是這裡的老主顧,等等沒關係,兄台今日第一次來,理應先招呼兄台的。」

  賴皮狗心中已有個不祥的感覺,因為第一個客人說的是鬼話,賴皮狗是等在他後面擦背的,那傢伙可沒表示怕癢呀!

  另一個客人的話乍聽倒還有理,但仔細一推敲,破綻就多了。首先,上澡堂子的客人未必互相都會認識,見久了的,固然會認識,但不認識的,未必就是第一次來的,那傢伙除非是認識杜英豪,知道他第一天來。

  看來,不但那個小五子有問題,而且這些客人也有問題。賴皮狗很注意,他們都是在自己之後進來的,脫衣服下池後,泡了一下子,有的甚至於把身子打濕了就立刻起來了,有的連擦背都等不及。

  並不是每個洗澡的客人都要擦背,腿,但是上操池裡浸一浸就出來的人卻不多見,因為這種洗法大可不必上澡堂子裡來。

  這種浴池要不斷地燒火,在池外有一口大鐵鍋,熊熊的火燒看,一個小夥計則把鍋裡的熱水舀出來,倒入一個竹漏斗中,再以竹管注入池中,以保持池水的熱度。

  這既耗水、又費火,更費人工,洗一個澡價錢不便宜,一個全套外加小費,差不多要兩、三錢銀子,那是一個普通家庭中數日生計之資了。

  有錢,喜歡,這點花費不算什麼,但花了高價只來沾沾水,就是發了神經病了。

  除非,他們是另有目的的。

  賴皮狗看出不對來了,卻不敢聲張,也不敢提出警告,因為杜英豪正在對力的掌握中。

  他自己也不敢穿衣服先走,去通知柳小英她們。因為自己若是走得太匆忙,必會引起對方的注意。他找了塊布蓋住身子,也躺在榻上,只希望杜英豪也能像自己同樣的瞥覺,看出對力有鬼。

  但杜英豪顯然的沒有注意自身的危機,居然微微地發出鼾聲,瞌睡了起來。

  賴皮狗只有在心中叫苦。他知道要脫身只有趁現在,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忽然,他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立刻苦看臉,跳了起來,穿看草拖鞋,跳起來向替杜英豪捶腿的那個傢伙道:「你……你們這兒有茅房沒有?」

  那傢伙用手一指就沒開口,但是卻更證明他大有問題了,因為他所指的竟是他先前出來的房間。

  如果那兒也是客座,這就證明他在那邊捶腿還有可說的;但隔房只是茅房,他顯見是藏身其中等候的。

  賴皮狗直朝那屋子沖去,希望自己的聲音與行動能引起杜英豪的注意。

  可是杜英豪卻全無注意的意思,甚至連眼睛都沒有開。賴皮狗心中直沉,沖到隔房,果然那兒有一口粗馬桶,是給客人方便用的。

  男人本來就不可使用馬桶的,他們都施用露天的坑,最多是搭個遮雨的蓬頂,底下仍然是個坑。

  只是這兒不同,隔壁就是客人浴甘休息的地方,如果用露天的坑,臭氣可太重了,所以改了口粗馬桶,為的是有蓋子可以蓋住臭氣。

  這屋裡還放了一疊幹的布巾,但賴皮狗注意的卻是有沒有窗子。這一看就涼了,那屋子是沒有窗子的。

  他要從視窗脫身的計畫已經失望了,但沒有絕望,因為他又看見了一根粗瓦管由屋頂下麵穿牆而過。那是煙囪,也是暖管。在客座中有一口火爐,在很冷的天氣,火爐中燒起了火,燃燒多半是煤炭或大木頭塊子,熱力由大瓦罩子上發出,使屋內溫暖如春。

  煙霧則由頂上開個口,用圓形的瓦管一截截地連通起來,導至屋外,而且煙囪本身也有送熱作用,它要從這間小屋經過,因為上這兒來方便的客人,多半是沒有穿好衣服的客人,此地也必須保溫的。

  煙囪只有一個菜碗粗細,那當然是鑽不出去的,一截截的瓦管有兩尺來長,一頭大,一頭小,這樣才能密切地套合連接,漏煙出來。接頭處更還用灰泥糊好,防止漏。

  賴皮狗頗有一點鬼聰明。他把瓦管用布包看,悄悄地卸了一截,再用布巾堵死了通向火爐的那一端。

  再度回來躺下,那個小五子仍在為杜英豪捶著,已經由腿上移到背上,手法熟練,聲響節奏,輕脆悅耳,使賴皮狗不禁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有錯。跛龍馬五是此地的龍頭老大,他怎麼會懂得替人捶腿呢?

  不過,這時煙囪中的濃煙受堵,已經開始由爐門中冒出來了。二個夥計來拉過爐門看看,轟的一聲,火舌卷了出來,大量的濃煙立刻彌漫了屋子。

  賴皮狗趁亂叫道:「不好;失火了!失火了!」

  他抓起了自己的衣褲套上,披了衣服就往外沖;但是他沖到了屋外,才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出來了,其他人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影響。這說明了裡面的人個個都是江湖上行動的好手,鎮靜從容,不會輕易慌亂的。

  這也證明了裡面的那些人是真有問題了。

  他既沒聽到裡面有亂聲,又沒見杜英豪出來,就想到事情一定不妙了,只有急急地回客棧中報告了。

  柳小英一聽就急了,拖看三個女的,揚劍就殺進了那家澡堂子。賴皮狗領看,一直沖到休息處,卻已看不見杜英豪了。

  不僅如此,好像那些師父與客人都不對了。他們愕然地望看幾個殺氣騰騰的女煞星,因為他們身上只有一塊布巾。

  賴皮狗指看杜英豪躺的那張椅問道:「這兒原先的客人呢?」

  那兒是個胖胖的中年人,他搖搖頭道:「什麼事,我不認識尊駕呀!」他顯然是在打馬虎眼兒。賴皮狗這時膽氣也壯了,一把掀起那塊布來,但想起還有幾個女的在,只掀到一半又停止了,掀袖探出一支匕首冷笑道:「朋友,我也不認識你,我在一刻工夫前才離開這兒的,那時還沒見到你,少裝糊塗了。

  我問你,杜大俠上那兒去了?」

  那中年人道:「我從一早上就在這兒了,可不知道你老哥說的是什麼?」

  他又怕又急,說話時聲音直顫,大氣直喘,那倒不像是裝假。賴皮狗幾乎要懷疑自己跑錯了一家。

  他跑到後房一看,煙囪又接好了,只是新糊的灰泥還沒幹,因此他敢肯定自己沒錯。

  「柳女俠,我相信沒錯,只是他們的動作很快,把杜爺弄走了,又換了這批人過來。」

  一個夥計立刻道:「你們說什麼?大爺,這個地方可不容女眷前來,那實在不力便。」

  只是來的若是平常的女客,這些人想必會鬧看起哄了。這四個女的,個個手執兵刃,神氣不對,所以沒人開玩笑。一個客人道:「各位可能是有什麼誤會,我們是附近的商家,也是這兒的老主顧。」

  柳小英冷笑一聲道:「好!我來問,你們若給我來一句玄虛,我就佩服你們。」

  她走向那個胖子,厲聲道:「你老實說,你是一早上就在此地沒走開過嗎?」那胖子顫看腮幫子道:「是……是的!哎喲!」

  原來柳小英已在他腿根上紮了一劍,痛得他跳起來了,身上的布巾也掉了。

  還好!他竟還穿了條內褲,而且還有一隻腳上穿看靴子。這分明是剛要脫衣時,她們已從外面闖了進來,所以害得他連一隻靴子都來不及脫,就拉條布巾蓋住身子,做成偽裝了。

  只怪他運氣不好,偏偏坐的是杜英豪的那張榻椅。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