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雄(16)_司馬紫煙

一六

　　鬍子本來不是可燃物，但袁定一一向很懶，從來沒洗鬍子，而他又愛吃油葷，鬍子上沾滿了油漬，立刻燒了起來。

　　袁定一的氣功雖然了得，但他的眼睛跟嘴巴卻沒有練過氣功。他的手不怕火燒，他的臉卻燒不起，這一負痛，立刻使他雙手在臉上亂抓，哇哇亂叫、亂跳、亂吼。

　　杜英豪沒有肯放過這個機會。他已奪回了煙袋，掄起煙袋，作式直搗黃龍，搠向袁定一的胯下。

　　袁定一若是運足了氣，挨上這一下倒還不會怎麼樣；可是他被火一燒，護身的氣功失散掉了，噗的一聲，銅煙袋搠在胯下。以杜英豪的勁兒，任何人也吃不消這一搠的。袁定一又是一聲痛吼，雙手抱住胯下，人也蹲了下來。這一搠比火燒更嚴重。

　　杜英豪若是個江湖人，此時不會再出手的，因為對方已經沒有還手的能力了；但杜英豪不是，他只懂得一個原則：在拼命時絕不能對敵人仁慈，否則自己就會吃大虧。有一回，他跟一個小子打架，三拳兩腳已經把對方打趴了下去，奄奄一息，眼看看就要送終了，一時心中不忍，沒有再補上兩拳，那小子突然抽出了一把刀子，撲了起來，在他肚子上刺了一刀。

　　這一刀幸好沒刺中要害，所以杜英豪還活著；但自此以後，杜英豪就學會了一件事——絕對不對倒在地上的敵手姑息，即便不補上兩腳，也要躲得遠一點。

　　現在，杜英豪不想躲開。他知道這個老傢伙確實厲害，若不是運氣好，吹出了一鍋燒紅的煙絲，躺在地上的必定是他杜英豪了；若是再等一下，老傢伙回過氣來，他也是有死無生了。

　　因此，他走上去又是一腳，踢向了袁定一的腦袋。這一腳很重，連他自己的腳都疼，袁定一仰天跌下，臉上也開了花。杜英豪仍然沒放鬆他，上去一腳連一腳，盡找要害的地方招呼著。

　　最後一腳卻是將袁定一踢向了河邊，噗通一聲，滾進了河裡。杜英豪也跟著跳下去，一手抓住了袁定一的衣服，埋頭一鑽，便把他拖進了水底。

　　岸上的焦雄驚魂乍定，他沒想到不可一世的漠北人熊只不過三招兩式就被打發了，這個姓杜的小子，果真是不可限量。於是他接過了莊丁手中的金刀，大喝一聲：「小子，你竟然敢趕盡殺絕，老子饒不了你。」

　　他挺著金刀，也跟著跳進了水中。大家都湧向河邊向水中望去，只見河水是濁黃的，看不清楚，但不時的有水泡翻起，顯見水下的決鬥一定很激烈。

　　水泡翻了一陣，又有一陣血水翻了上來，顯見得是有人受了傷了。

　　大家開始議論紛紛起來：「瞧！有人受傷了，不知道是誰？」這是中立的。

　　「自然是那姓杜的小子，他是空手的，焦老太爺則是帶了金刀下去砍中了他。」這是擁焦派的。

　　「那可不見得，焦霸王的武功高，不會強過漠北人熊的，連漠北人熊都叫人家杜英豪給收拾了，焦雄怎會是人家的對手，霸王莊這下子可遭上剋星了。」

　　這是在心中痛恨霸王莊的，現在有了機會，終於把心中憤恨吐了出來，他們全心地寄望在杜英豪身上。

　　杜英豪沒有使人失望，水裡面冒起一個頭來，果然是他。毫無疑問，他是水底之戰的勝利者，焦霸王一定被他解決在河中水底下了。

　　岸上立刻發出了一陣歡呼，越來越烈，大家都湧向了杜英豪登岸的地方，崇敬而肅穆地等待看。

　　當然，也還有人向河中望看，期盼看能浮起一條人影。他們也沒有失望，水浪一翻，一個人慢慢地浮了上來。背心向上，手卻仍垂在水中，一動都不動，若衣服穿看，那正是漠北人熊，現在卻成了頭死熊了。

　　歡呼聲又起，甚至於還有人拾了石頭去砸那具浮屍。那是受過漠北人熊害的人，他們無力報仇，只有打他的屍體洩憤。

　　杜英豪到了岸上，神情有點疲倦，但是精神還不錯。遠處的人向他歡呼、揮手，他也揮手為答；近處的人卻以敬畏的眼光看看他。

　　一個新的英雄偶像產生了。

　　杜英豪的英雄夢終於實現了。

　　殺死了霸王莊的靠山，橫行多年的漠北人熊，這確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杜英豪躊躇滿志，眼睛在四下戒備。他在找菊芳，希望能跟她一起同享這份勝利的榮耀。人群中擠出一嬌小的人影，那是菊芳。

　　其實菊芳並不矮，跟一般的女人相比，也還算是高的，跟一般的男人相比，她也不算矮，只是跟杜英豪一比，她就顯得嬌小了。杜英豪是個魁偉的壯漢，尤其是現在，勝利使得他更為高大了。

　　菊芳顧不得眾目睽睽之下，撲過來抱住了濕淋淋的杜英豪就哭了起來。剛才她為杜英豪擔足了心事，要不是徐老九拉看，她差點也跳下河去了。

　　雖然杜英豪是追著袁定一下去的，但菊芳卻明白杜英豪先前贏得多僥倖。焦雄也跟著下河，她也想到杜英豪絕無僥倖，誰知杜英豪卻上來了，焦雄卻沒見影子，這實在使她太高興了。

　　杜英豪拍看她的肩頭：「別哭，別哭，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一點都沒受傷。我告訴過你，鬥熊要用殺熊的方法，我果然把那頭老公熊給宰了。」

　　菊芳終於止住了哭，而有點不好意思地離開了他，卻仍緊拉著他的膀子：「你不知道剛才我多擔心，看到水浪直翻，又看到有血水上來，我以為你完了呢。」

　　杜英豪笑笑道：「是差一點，他在水裡居然抓住了我的脖子，差點沒要了我的命，幸好我在他身上摸到了一把刀，猛然地又插進了他的肚子。你看到的血水，就是那時流出來的。血流多了，老傢伙的勁兒也泄了，終於松了手，我才撿回了一條命來。」

　　他摸摸脖子，上面還有幾個泛紅的指印，可知水中一戰是十分激烈的。

　　菊芳吐了口氣，仲手輕揉看他頸上的紅印，嬌聲道：「英豪，這下子你可抖起來了，舉除掉了漠北人熊和焦雄兩個巨惡，成為眾人景仰的大俠客了。」

　　「是啊！我打算把我那些個弟兄們召了來，把神龍幫正式組起來，這下子可沒人敢再瞧不起我們了……咦！慢著，剛才你說我一舉除了漠北人熊和焦霸王兩個人。焦雄是誰殺的？我可沒宰他。」

　　「什麼？你不是跟焦雄在水底決鬥的。」

　　「沒有啊，我是跟漠北人熊在拼命。這老傢伙被水一激，又回過氣來了，幸好他的水性不怎麼樣，而且在岸上被我連踢帶揍受了傷，也幸虧我跟著下阿，死追猛打，把他解決了，要是等他跑出去養好了傷，死的准是我，下次他再也不會讓煙袋吹他了。」

　　菊芳看急道：「那麼焦雄呢？他是跟著你後面跳下阿，還帶看刀，說是下去殺你的。」

　　「我可沒有看見他，甚至於不知道他也下水了。」

　　「他是跟在你之後跳下去的，你沒有聽見聲音？」

　　「沒有，我一下子就被老傢伙纏上了，在水底折騰了半天，啥都沒看見。水裡太渾了，一尺之外就看不見了，他多半是沒找看，幸好他沒找來，否則他拿金刀紮過來，我也完蛋了。」

　　說完忙又四下看看道：「焦雄還在，這場約會還沒完，我們還得拼場命呢。」菊芳想了一下道：「不必拼了，霸王莊來的人都被你嚇得夾起尾巴逃了，連焦雄那老王八蛋也溜了。」

　　「他不會那麼丟人吧？」

　　「他借著下水找你拼命的藉口，一下水就拼命朝遠處泅去，找個看不到人的地方上岸，趕緊跑了。這老王八蛋膽子小，又怕死，你打倒了漠北人熊，他不知道你有多厲害，還敢跟你照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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