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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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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唐烈的臉上卻是一紅,搪塞看道:「阿九二你真要有心跟我,就替我到城隍廟去多燒幾柱香,保佑我大贏一場,我就用花轎討你回去。」 阿九笑笑道:「唐先生了勿拿人尋開心了,傷我們這種女人,還配坐大花轎嗎?倒是這批首飾,看來像是新娘子戴的頭面,你怎麼拿來了。」 唐烈吞吞吐吐地道:「這……這是我娘給我結親用的,我回去籌錢,急切間籌不到多少,又不好意思講上次的本錢都輸掉了,只好騙我娘,我相准了一個姑娘家,需要一筆錢去討回來,所以才著到了這些。」 阿九皺皺眉頭道:「阿彌陀佛,唐先生,你怎麼能騙老太太呢,尤其是扯這種謊,以後怎麼辦。」 唐烈雙手一聲道:「沒辦法!我帶了一批錢出來做生意,總得有個交代,所以找一定要翻本回來,只要我能而回老本來。,我就討你回去,憑你這付模樣,我娘一定十分滿意的,談到人品,我們鄉下更是找不到第二個。」 他在這兒自言自語,阿九卻澆了他一盆冷水道:「唐先生,上次你帶了二千元錢來,結果卻輸得精光,這次好不容易才搬到將近一千元,就想發財了。」 唐烈笑道:「不錯,我這次絕對有把握,上次我只是來交交朋友,探探路子而已,不信你看看,人家都講上海灘遍地黃金,憑我的本事,撈一票絕非難事。」 阿九歎氣,她知道一個人若是人了迷,是怎樣也勸不醒的,她只好在旁敲側擊地道:「唐先生了我不知道你家裡的情形如何,但是我可看出來,這筆錢已經是你能周轉到的最後一筆,要是再輸了,你又該如何?」 唐烈的臉上浮起二種下愉之色,但他卻沒。有馥脾氣,只輕輕一歎道:「阿九!不瞞你,連這筆錢也是我從別的地方借來的。我家裡是有幾個錢,但是沒有分家,鄱在我娘手裡捏著,要是再輸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在外面混著,混到我娘登天,再回去分家當,我算過了。家裡的田地一起賣掉的話,我大概可以分到兩萬元。」 「你倒是真會打算盤,老太太今年高夀?」 「六十二,前年才做的大壽。」 「才六十二,離百壽還有三十八年呢,」唐烈聳聳肩道。 「不會等那麼人的,世上的人真能活到一百歲約有幾個,何況我娘身體不太好,一年有半年是躺在床上,她能活到六十五歲生日就很好了。」阿九厭惡地道:「唐先生了像你這種做兒子的倒少有。」 唐烈笑道:「我講的是事實,她得的是癆病,已經拖上將近有十年了,怎麼好得了呢,我並不是咒她早死,但是也不能騙自己,講她一定能長命百歲。」 「既是老太太身體不好,你就該在家多盡點孝道。」 「阿九,我就是為了盡孝心才會到上海來的:我要是在家,我娘活不到半年,就會被我活活給氣死。」 「怎麼,你常常跟老太太慪氣。」 「我怎麼會跟她慪氣,一個月我跟她也碰不上兩次面,只是有些討厭的人,在我手裡吃了虧,不敢找我囉嗦,卻到她那兒告狀去了,但她偏偏不相信我這個做兒子的,卻去相信那些殺胚,總認為是我不對,自生一場閒氣。」 阿九也瞭解到唐烈在家裡必然是個不安份的人,衍了他幾句,卻來到了隔壁的房裡,一個中年人正在榻上抽鴉片,旁邊有個濃抹的少婦在侍候看。 阿九進去坐在榻旁,順手替他打泡,一面低聲道:「四爺叔,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我也叫人從崇明去打聽過,姓唐的在崇明底子不錯,弟兄三個,就是他不務正業,整天打架闖禍,家裡的人才趕他出來,免得他把老娘氣死,他告訴你的都沒錯,只是他這次回去沒弄到錢,反而跟他兩個哥哥吵了一架,不知道他又從那兒弄到這筆錢的上」 「四爺叔知道他的底子就好,請示要怎麼辦?」 「目前他身上雖然不到一千元,但是只要他老娘一例,家當分下來倒還有兩三萬,所以不妨在他身上狠狠地刮幾票,幫他湊搭子好了,讓他放開手賭,錢不夠時,你帶他到弄堂口阿發那裡去,叫他寫條子借好了。」 「阿發專放印子錢,可是要人擔保才肯。」 「你擔保,這個赤佬碼子對女人倒是很禮貼的,他不會連累你,一定會想法子本利清償的,只要不超過兩萬元,我們遲早會收到那筆帳的。」 「我們?難道阿發也是四節叔的人了?」 「哈哈,阿九,你也不想想,阿發若不是龍虎幫的人,敢在會樂裡放印子錢,借債容易討債難,要不靠看龍虎幫撐腰,誰有本事去把那些債一文不少地討回來?」 「這些事我不管,反正四爺叔怎麼吩咐我怎麼做,只有一點,擔保的事我不敢,還是四爺叔出面的好,你想,憑我的身份,三五十元的債務還擔得起,超過兩百元就沒有人會相信我了,更別講是上萬了,債還不出來,擔保人要負責的,我要是擔當得起這筆數目,我也不幹這一行了。」 「嗯,嗯,有道理!這樣好了,你先擔保一筆小數目,等到胃口大時,你再領他來兄我,」阿九答應看走了。她回到隔壁,看見唐烈已經在她的床上睡看了,而且脫下的長衫上不但有破口,而且還有血跡,像是打過一場架,她倒是微微地一楞。這筆錢是上級交下來的,來源很清楚,唐烈身上的短掛上也有刀痕和血跡,證明他從刀傷、從流血的情形看,傷勢並不嚴重。但以唐烈的身手,卻不應該受傷的。發生了什麼事,唐烈沒有講,她也不敢問,除非是等兩個人上了床,關起房門來,才能躲被窩裡講悄悄話。否則,這屋裡的娘姨、小丫頭以及送茶水的聽差夥計,都有可能是龍虎幫的耳目及眼線。她只拉過一床被子,剛想把他傷處蓋上,免得被人發現,那知唐烈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將她一拉,她立不住,倒在床上,兩個人滾成了一團。唐烈親著她的耳根脖子,她卻格格地嬌笑不上。這是男女之間的打情罵俏,在長三堂子裡,更是司空見慣了,守在外面廂房的娘姨還解事地替他們掩上門。他們在裡面鬼混了一陣,阿九才臉紅紅地出來,伸手扣看頸下的扣子,然後問娘姨:「四爺叔走了沒有?」 「還沒有,他老規矩要到五點鐘左右才離開,現在正在睡午覺,九老闆要是找他,最好等一下。」 「等不及,只好吵他一下了:「她來到隔屋,那個中年人都沒有睡。阿九笑看道:「四爺叔,你沒有在睡覺?」 「怎麼睡得著,你們在隔壁又笑又鬧,又把床搖得像地震,我才閉上眼就被你們吵醒了。」 阿九紅了臉道:「活該,誰叫你自己不老實,要跑到此地來聽壁卻的。」 「好,好,是我自找的,你過來又有何事?」 阿九用手指看隔壁,放低聲音道:「他今天來時到過虹口,好像是跟東洋赤佬打起來了,他還砍傷了幾個人。」 「啊,虹口是東洋人的佔領區,那邊都是一批高麗的浪人在跑抬腳,他怎麼會惹上的,有沒有受傷?」 「聽他講是先找上了三隻手幫的麻煩,追進了一家叫萬芳館的煙館,結果打了起來,他傷了人家七八個,自己也受了一點輕傷,只在背上被拉了一條小口子。」 「啊!這個癟三倒還真有本事,既惹上了三隻手幫,又惹了東洋赤佬,不過他一個人能沖出萬芳館,跑出虹口,倒真有兩下子,你告訴他,在此地沒有關係。」 「我可不敢告訴他大多,只講這邊是英租界,東洋人不敢過來生事,但他告訴我,他不能一天到晚窩在這裡,為了行動方便,他托我買一根傢伙。」 中年人沉思片刻才道:「你去找阿發弄給他好了,這傢伙身上還有兩三萬的油水,我們總要保護他一下。」 桂花阿九姐的香閨中又擺下了一某賭局,這次又吊進一個新的洋盤,是青島來的一個皮貨商人。 他除了開一家大皮貨行外,還兼任德國洋行的買辦,那就是時下所謂總代理兼業務經理的混合體,也是外國公司與本地人之間的掮客和連絡人,他的名字叫魯道夫。 姓魯是不錯,道夫是後來改的,為的是有德國味兒,而青島則是德國人的勢力範圍。 這個山東佬錢多,好賭又好色,到了上海,自然是會樂星的常客。 唐烈的運氣不錯,因為有一隻更大的肥羊,他由被宰的物件轉變為操刀者,這一晚頗有斬獲。 魯道夫輸了四千多,唐烈一個人贏了兩千多,是最大的贏家。 因為他跟捕房裡的英國幫辦有點交情,龍虎幫的郎中不便參與,參加賭的人都是規矩的生意人。 錢被唐烈贏去了,龍虎幫很高興也很放心,因為這些錢遲早都會流入龍虎幫手中來的。 魯道夫第一天推的是牌九,輸得很不甘心,約定第二天大大的賭一下,要賭洋玩意兒撲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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