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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七


  韋光一驚道:「師兄這話怎麼說?」

  窮和尚仍是慢悠悠地晃著手中酒瓶念道:「長鐵歸來乎!去無舟!」

  韋光知道他是在套孟嘗君與馮媛的典故,臉上不禁失色道:「我們乘來時的船呢?不是約好等我們的嗎?」

  窮和尚微微一笑道:「采薇翁已經將它遣走了,其他的大小漁舟,怕無法遠渡重洋。」

  韋光大為著急,皺著眉頭道:「這老兒太可惡了,他這樣做是什麼意思?」

  窮和尚依然從容地道:「其理至明,他認定我們已經用不著了。」

  韋光低下頭來生悶氣,窮和尚又自顧自喝了起來,呢呢喃喃地道:「其實不走也罷,公子爺有佳人相伴,和尚有美酒可飲,各得其所,其樂何極!」

  韋光急道:「這怎麼行……」

  窮和尚又笑著道:「公子爺假若擔心生命,和尚我有的是方法,和尚早年亦曾略習歧黃,稍知本草,老頭兒加重一分藥力,和尚就可以減它一分,准保公子死不了。」

  韋光正容答道:「師兄此言差矣,韋某從未將個人生死放在心上,此次渡海求醫,就是為了想早日恢復功力,剪除秦無極,掃蕩至尊教,使天下正人俠士能早日出頭。」

  窮和尚搖頭微笑道:「多行不義者必自斃!秦無極終有自食其果之日,再說公子爺也未必一定能夠成功,何苦自尋煩惱,放著福不去享!」

  韋光微有怒意道:「師兄不必再說下去了,韋某此身從未顧念自己幸福安危,巨惡不除,此心難安,師兄若是喜歡此地,不妨就此留下,兄弟無論如何也要設法成行。」

  說著開始整理衣服,窮和尚又道:「公子爺要走也不必這麼急呀,據和尚所知,那女娃娃為你去拿一樣東西,那東西對你有極大用處。」

  韋光一怔道:「她去拿什麼?」

  窮和尚道:「采薇翁將蟄龍卵中精華取出,煉成了六丸當世聖藥,據說服下一丸就可以脫胎換骨,你此刻一身是毒,完全仗著那些毒液支持著生機。她昨天晚上才無意中得知藏處,天不亮就冒著雨出去,一定是為著替你取藥。」

  韋光不信地道:「那藥真要有如此效用,采薇翁為什麼自己不服用呢?」

  窮和尚笑道:「時機未到!據采極翁說還有兩天才可以大成,采薇翁昨天興奮地透露再過兩三天就不必懼怕任何人了,女娃娃追問原因,采薇翁被她纏了半天方說出這件事,今晨老頭子前腳出門,女娃娃也跟著走了,她一定是等了一夜沒睡,也等不及丹成就想取來給你服用!」

  韋光仍是不通道:「這等隱秘之事,師兄怎會知道?」

  窮和尚大笑道:「他們說話聲音雖低,怎能瞞得了和尚,貧僧一面打鼾,一面還可以聽見丈許外的螞蟻聊天,要不然昨天貧僧遠在裡許,怎會知道你們的喁喁情話。」

  對於窮和尚的耳目感覺,韋光是早已領教過的,聞言倒是不再存疑,而且小紅為他取藥的事,雖是一種猜測,他也可以確定,沉吟片刻,忽而毅然道:「不行!我還是要早點離開,小紅就是取了藥來,我也不能服用。」

  窮和尚微異道:「這是為什麼呢?難道你願意永遠做個毒人嗎?」

  韋光苦笑道:「我對秦無極之搏,的確沒有多大把握,生死自難預測,采薇翁將那藥丸視如珍寶,如果知道她偷來給我服了,勢必大為震怒,也許還會不顧親情加害於她,我既無力保護她,就不能讓她因我而受苦。」

  窮和尚望著他道:「這樣一來你不是辜負她的一片深情?」

  韋光點頭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偷偷地走了,采薇翁縱然發現靈藥被竊,只要不失落,他還是會原諒小紅的,反之就很難說了。」

  窮和尚繼續追問道:「你不告別一聲就走了,豈不是傷了她的心?」

  韋光痛苦地道:「傷心總比傷命好,假若我不告而別能換取她的安全,這件事還是值得的。」

  窮和尚突然感動地道:「貧僧今天算是真正懂得你們韋家人何以特別容易得到女子的垂青了!你們天生是一批情種,舍己而耘人,以至情易至情,自然能令對方傾心相隨,永矢不渝,令兄若也是像閣下一流人物,貧僧在情場上這一個跟鬥便栽得心甘情願!」

  韋光見他坦然提出此言,倒是怔得一下,但立刻就道:「家兄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

  窮和尚搖頭道:「我見過他,恐怕不像你說的那麼好。」

  韋光微有怒意道:「你假若多瞭解他一點,就可以知道我言之非虛,否則像我大嫂那等絕世才華,像宇文瑤貴為公主,像……怎會愛他如此之深!」

  他本來還想加上黃英的,可是話到口頭又縮了回去,窮和尚卻一拍手道:「令兄之為人如何,容後討論不遲,時機無多,我你還是走吧!」

  韋光見他突然改變了態度,心中也有點奇怪,可是他答允同行是件好事,遂也不再多說,等他收拾一下行裝,便相偕出屋。

  門外就是采薇翁作為藥房的草堂,韋光正待離去,窮和尚卻道:「且慢!這東西是我們帶來的,不能留給他!」

  韋光見他指著桌上的明母丹,連忙道:「這東西我們帶著也沒用,不如給他吧!」

  窮和尚搖頭道:「我們雖不知道用途,可是那幾個海盜卻為它喪了命,足見此物大有珍奇處。」

  韋光略略一頓道:「我們在此打擾了很久,留之為酬也不為過。」

  窮和尚笑道:「我替他制服了狄一帆,救了他的性命,這報酬已經夠大了。」

  韋光不禁語塞,只得道:「這原是師兄得來之物,師兄當然有權處置。」

  不想窮和尚聽了,反而將明母丹放了下來道:「不行!這玩意雖是由貧僧取得,卻已送給了公子,所有之權,自然屬於公子,公子一定要留下,貧僧當得從命。」

  韋光懶得為這些小事再囉嗦,匆匆催促道:「那就快走吧!」

  窮和尚捧著明母丹,一副欲舍不忍之狀,可是他的眼中,卻閃過一絲譎異的笑容。

  韋光忍不住又催道:「師兄若是真捨不得,將它帶著也行!」

  窮和尚故意又挨了半天,然後才道:「留下吧!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之何用,還是留下吧!」

  最後一個字剛說完,草門忽地推開,采薇翁披著蓑衣,一身水淋淋的,進入室內瞧見二人的情形,微微色變道:「外面風雨很大,二位還是不要出去吧!」

  語下還當做他們要出去走走,韋光只得硬著頭皮道:「前輩來得正好,在下等正想告辭……」

  采薇翁神色一變道:「告辭?韋世兄神功尚未全複,何以匆遽言去?」

  韋光尷尬地道:「多謝前輩多日操心,在下此刻己感覺好得多了……」

  采薇翁急道:「好得多不是全好了,世兄要走也無須急在一兩天,老夫今日特別冒雨前往替世兄配藥,至遲不超過三天,世見不但可以痊癒,甚且還可以超出從前許多。」

  韋光朝他手中的藥瓶望了一眼道:「不必了,在下目前的功力已超出往日良多,前輩這些藥物得之不易,還是留作其他用途吧!」

  采薇翁拿著藥瓶的手,經他一瞥之後,本能地起了一陣顫抖,支吾著道:「二位此刻走也無用,老夫因為想不到二位去意這麼急,日前已將尊舟遣走,浩浩重洋,輕舟難渡,何況更兼風雨連天……」

  窮和尚輕咳一聲道:「這個倒不勞老丈費心,貧僧將狄一帆送到海邊時,曾囑他將船停在霹靂灣相候,以他船上那批海盜水手,這種天行船倒非難事。」

  采薇翁失聲道:「霹靂灣?難怪我找不到他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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