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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〇


  白紉珠大笑道:「韋哥哥,若是你用這種呆頭呆腦的態度去見天龍老爺子,我保你會挨一頓好教訓,他們最隨和了。」

  韋光未曾作聲,白紉珠又得意地道:「我太公是隨和慣了,天龍老爺子更是滑稽透頂,有時還跟我捉迷藏呢,至於那撚花上人,是個修野狐禪的假和尚。」

  韋光固執地搖頭道:「敬生於心,心本於性,我學不來你的樣子。」

  白紉珠氣得一跺腳道:「你真笨,放活潑一點不行嗎?」

  韋光仍不改恭敬之態,白紉珠只好撅著嘴幹生氣。過了一會兒,她忽地眼珠一轉,笑著問道:「韋哥哥,你看我爸爸怎麼樣?」

  韋光笑著道:「功力出神入化,為我生平所僅見。」

  白紉珠急道:「我不是問武功,我是說他給你的印象如何?」

  韋光莊容道:「慈祥俏梯,對之如沐春風。」

  白紉珠笑道:「那你是不討厭跟他在一起了?」

  韋光道:「我是晚輩,怎麼敢說討厭二字,只怕沒有那麼好的福緣,而且白老伯學識淵博,恐怕不會喜歡我這樣的笨人。」

  白紉珠搖頭道:「不!爸爸很看重你呢。」

  韋光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白紉珠道:「他對其他人從未談過那麼多的話,也從來沒有那樣高興過。」

  韋光問道:「你們這兒還有些什麼人來往?」

  白紉珠頓了一頓才道:「屯外柳家莊的柳氏兄弟,他們與我們都是鄰居,又是世交,爸爸偶爾也傳過他們一點功夫,可是從未假以辭色。」

  韋光想了一下道:「也許因為我是外來生客的關係。」

  白紉珠搖頭道:「不!爸爸一向不喜歡他們,所以只收他們做記名弟子。」

  韋光奇道:「老伯為什麼不喜歡他們呢?」

  白紉珠輕輕一哼道:「因為我討厭他們,爸爸也跟著討厭他們了。」

  韋光再問道:「你又為什麼討厭他們呢?」

  白紉珠一頓腳道:「討厭就討厭,為什麼又非要理由不可呢?」

  韋光搖頭道:「沒道理,哪裡有這種事呢?」

  白紉珠氣道:「就有這種事,你真笨,我為什麼要喜歡他們呢?」

  韋光怔了一下,忽又笑道:「那麼老伯對我客氣完全是拜你之賜了?」

  白紉珠的臉上飛起一陣紅暈,低聲道:「你原來是裝傻?」

  韋光卻有點糊塗,他只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卻哪裡能體驗到女孩子微妙的心情呢?時間在靜默中又過去了片刻,白紉珠一看天色,已是曙光微現,那鉤斜月更淡了,連忙對韋光道:「你準備一下,老人家快出來了。」

  韋光立刻正容肅貌,而且還整了一下衣衫。

  白紉珠再叮囑道:「記住!要大方自然,別拘束,更別忘了求我太公……」

  話沒有說完,忽然身子拔高了五六尺,白紉珠一面呀然驚呼,一面在空中手舞足蹈。

  原來她腦後長長的秀髮,突然被人抓了起來,將她淩空的吊住,那人正好坐在她頭頂的樹枝上。

  韋光也是一驚,連忙朝上看時,只見抓白紉珠的是個道裝老人,朱顏鶴髮,道貌岸然,身披青色道袍。

  在他身旁還坐著兩人,一個是臉若冠玉的儒服老人,一個是身披僧袍,頭留長髮的長臉老者,手上拈著一枝綠梅。

  韋光心中一動,知道抓白紉珠的一定就是他的祖師天龍子,另兩個則是撚花上人與白太公了。

  略作盤算後,他立刻跪下虔誠地道:「曾徒孫兒韋光叩見祖師爺。」

  白紉珠朝上一望,立刻笑叫道:「老爺子!快放我下去,您還有後輩在這兒呢!怎麼也老設正經,留神我等會兒拔您的鬍子!」

  天龍子呵呵大笑道:「鬼丫頭,專門調皮搗蛋,自己使壞不說,還想帶領著別人鬧鬼,今天非吊你一天不可!」

  白紉珠急得向儒服老人叫道:「太公!您怎麼眼看著曾孫女兒受人欺侮?」

  白太公微微笑道:「女生外向!我灰透心了,今天絕不替你求饒!」

  白紉珠雖在空中,也不禁臉上一紅,知道方才與韋光的談話,早被三個老人聽見,只不知他們何時出來的。

  天龍子吊得她並不痛,只是手腳無處使力,空自亂舞一場,沒有一點辦法,只得又向撚花上人求道:「上人!您行行好幫個忙吧!」

  撚花上人笑著搖頭道:「假和尚縱然有心,只因參的野狐禪,道行不足。」

  白紉珠知道剛才講他的話,也被他聽見了,乾脆睹氣閉眼不再相求,聽任身子在空中搖晃著。

  韋光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因此看不見她的窘相。

  天龍子吊了她一陣,才開口微笑道:「丫頭!你以後還調皮不?」

  白紉珠睜開雙目,連忙道:「不敢了!老爺子!」

  天龍子笑著向上一提,將她拉上樹枝,白紉珠脫了羈絆,坐在天龍子身畔,望著韋光道:「老爺子,那兒還趴著一個磕頭蟲呢!您叫他起來吧。」

  天龍子微笑道:「多跪一會你就心痛了?」

  白紉珠滿臉緋紅,嬌羞萬狀,急啐道:「這也像個長輩說的話?我真不好罵您!」

  天龍子笑道:「罵什麼?狗嘴裡不長象牙是不是?」

  白紉珠笑道:「這可是您自己說的,我沒說嫌您的牙長!」

  白太公與撚花上人都大笑了起來,白太公帶笑道:「罵得好,罵得好,你這叫咎由自取,當著小孩子的面,無行無狀,也該受此一罵。」

  天龍子也笑道:「老白,你還是疼她的,方才吊了她一下,你口中不說,心裡卻恨透了我,所以才幫著小輩們氣我。」

  白紉珠輕盈地一扭身,移過去扶著白太公的肩頭道:「太公當然是疼我的,我們是一家人嘛!」

  白太公笑著道:「丫頭別灌米湯了,太公疼你已經不值錢了,現在你的心中,大概也不稀罕太公來疼了!」

  白紉珠羞紅著臉,連連捶他的背道:「太公!您也胡說?」

  白太公一面笑,一面對天龍子道:「叫他起來吧!再跪下去我這幾根老骨頭都要拆散了。」

  白紉珠捶得更厲害,天龍子已笑著道:「起來吧!有人要為你弑祖了!」

  韋光在地上恭敬地起立,又準備向白太公與撚花上人跪叩,天龍子舉手一拂,含著笑容道:「別再做叩頭蟲了,方才就算是一禮三行,所以要你多跪一會兒,你心裡不覺得委屈吧?」

  韋光惶恐地道:「孫兒怎敢……」

  天龍子仔細地端詳他一下,微笑道:「嗯!不錯!英透眉宇,精蘊六魄,比你老子還強一點。」

  韋光微怔地道:「祖師爺見過我父親了?」

  天龍子等道:「當然!只是他沒有看見而已。」

  韋光莊敬地道:「父親對祖師父孺慕已極……」

  天龍子微笑道:「我與你父親緣止于此,他無須見到我。」

  韋光立刻又問道:「祖師爺有何訓示要孫兒代諭父親的?」

  天龍子搖頭道:「沒有!他的作為還令我滿意,江湖上大概還需要他去應一次劫,以後就叫他跟杜素瓊好好修真吧!」

  韋光臉色一動,心知祖師爺有預知休咎之能,然而聽口氣好似韋明遠不會有兇險,所以也不敢再問。

  天龍子又對白太公道:「老白!你看如何?」

  白太公微微一笑道:「你都說好了,我還有什麼意見呢?只怪嘯夫沒有兒子,便宜你們了,不過孩子實在是不錯。」

  白紉珠聽到這兒,忽地臉上一紅,什麼都沒有說,輕輕地飄身下樹,躲在樹後,對韋光直比手勢。

  韋光卻不敢看她,因此沒有領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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