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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韋明遠見狀微奇道:「師妹,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天心忙阻止他道:「大俠別打擾她,據貧尼所知,蕭女俠可能是在行一種佛門的神功。」

  韋明遠低聲地問天心道:「佛門神功?我從來不知道她會這種功夫,這是什麼神功?」

  天心微一搖頭道:「這個貧尼不太清楚,不過蕭女俠所行的可能是佛門中的一項失傳的神功——梵音心功,可於無形中卻敵……」

  韋明遠聞言陷入一陣沉默,若有所思。

  天心卻以又敬又疑的神情望著蕭環。

  等有片刻,突然在數丈外的亂墳間響起獵獵的掌風,不過這掌風,卻似一個人在練,不像與人對敵。

  韋明遠與天心對望一眼,臉上浮起驚色。

  天心低聲道:鬼魅現形了,我們看看去。」

  韋明遠默然一點頭,又悄悄地望了正在靜坐的蕭環一眼,發現她的臉上仍呈著一派平靜,可是神色之間,卻透著有些疲倦。

  他不敢怠慢,也不敢驚動她,慌忙快步向著掌聲的地方走去。

  在月光下,只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在那兒瘋狂似的亂舞,他每一掌都帶著極大力道,雖然掌掌都發向空處,可是他仿佛正在對著一個無形的敵人。

  這人長髮披面,看不見他的長相,可是他裸露在月光下的手臂,卻似一個死人一般的蒼白。

  韋明遠看了一會,低聲又朝後面的天心道:「師太,難道他是在與師妹對抗嗎?」

  天心合掌道:「是的!這就是梵音心功之效,無遠勿屆,無處不至,使得再狡猾的敵人,也無所遁形。」

  韋明遠奇道:「我實在不明白,一個人的精神怎麼可以脫離本體的……」

  天心道:「這是可能的,佛家的心功,道家的神遊大虛,這都不是空穴來風,確為有所根據而發,只是這種能力鮮有人知而已……」

  一言未畢,忽而她面轉驚容道:「不好!蕭女俠雖擅神功,但可能火候不足,刻下已有敗象,大俠最好前去幫她一下忙,以免蕭女俠精神潰散……」

  韋明遠聞言忙抬頭一看,果見那人舉手投足之間,似乎頗占上風,遂大喝一聲道:「住手!」

  那人先前一心都在對敵,根本未曾注意到有人在側,此刻一聽見了韋明遠的喝聲,才突然住手,略一定神,忽發異聲道:「咦!那與我對敵的女子呢?」

  韋明遠故作神秘地道:「在下方才來到此地,只見閣下一人在此練掌,哪有什麼女子。」

  那人聞言,將信將疑,自言自語地道:「不可能呀,剛才我明明是在與那女子交手的,怎麼一眨眼就失去了蹤影,莫不是見鬼了……」

  韋明遠哈哈大笑道:「閣下自稱是鬼魂,怎麼會又見鬼了呢?」

  那人聞言暴怒道:「韋明遠!你別神氣,若不是那女子出頭阻擾,你早已在泉下報到了,居然還敢在此大言不慚。」

  韋明遠聽聲音已不似白沖天了,不過仍是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所以呆在那裡沉思。

  那人卻似不耐道:「姓韋的!那女子到哪兒去了?」

  韋明遠尚未答話,蕭環已在崗後轉出來道:「我在這兒,朋友!我說要把你抓出來,沒有吹牛吧!」

  那人在長長的披髮中,露出一雙的的精亮的眸子道:「行!算你厲害,你用什麼方法找到我的?」

  蕭環笑道:「打了半天,你連我用的什麼功夫都沒弄清楚,也真虧你那鬼是怎麼裝的?老實告訴你吧,我用的是梵音心功,哪怕你真是一團戾氣形成,我都有辦法找到你……」

  那人聞眼,眸子連閃,狀似十分驚奇,好像對蕭環之言未能輕信。

  韋明遠卻走向前道:「朋友!鬼魂之謎即已揭開,閣下的真面目,似乎沒有再深藏的必要,讓我們面對面的把話說清楚如何?」

  那人猶豫了一下,才伸手將面前的長髮撩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

  這張臉白裡透青,實在與死屍無異,然而輪廓尚很清楚。

  韋明遠與天心卻失聲驚叫道:「文抄侯!」

  這陰魂不散的幽靈之謎終於揭開了。

  這假託白沖天的鬼魂的厲鬼化身,居然正是十幾年前的掌下游魂,繼蕭湄出任水道盟主的文抄候。

  當年韋明遠為了湘兒臨死的要求,故而在掌斃白沖天之後,放過了任共棄的弑祖之罪,當然也連帶地放過了他與鬍子玉。

  不想十幾年之後,他忽然以這一副活死人的姿態出現了。

  韋明遠朗然一笑道:「原來是文兄,我應該想到是你,除了鬍子玉與任共棄之外,只有你與白沖天見過幾次,難為文兄竟將他的聲音學得這麼像,只是想不透文兄何以好好人不去做,偏要仿效那些鬼魅行徑。」

  文抄候的臉上陰晴不定,變得十分難看,半晌才裂著嘴獰笑道:「韋明遠!你的確命大,三番兩次,你都能死裡逃生,我真不明白,上天何以對你獨厚。」

  韋明遠微微一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反之冥冥之中,自有神佑,文兄也許會認為我這種說法太荒唐,但是事實確是如此,不由你不信。」

  文抄侯咬牙道:「姓韋的!你別太得意了,閣下一生殺孽並不算輕,當年江湖上亦曾將你列為第一凶人。一定要有果報的話,你遲早會死於非命的。」

  韋明遠坦然地道:「這一點我絕對承認,當年我雖為了自衛,但是所殺死的人中,的確不乏正義之士,為此我常內疚於心,所以我現在力求仟悔,總想多做一些有益於大家的事,以贖前愆,至於果報的問題,我只有聽之天命了。」

  文抄候臉色翻騰了一陣,蒼白中泛出鐵青,雖是生人,卻比死人還要可怖。

  韋明遠瞧在眼中,內心也微有悸然之感,乃展顏笑道:「十餘年闊別,卻不知文兄從哪裡學得這驅屍之術,當真高明得緊,若非在下膽氣頗壯,不用說對敵,嚇也會嚇死的……」

  文抄候切齒道:「我在北郵山中,無意得到一部九屍真解,十餘年生葬墓穴,勤練此功,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將你碎屍萬斷……」

  韋明遠一愕道:「在下與文兄並無深仇大怨,不知文兄何以恨我如此之切。」

  文抄侯道:「是的!你我並無殺父奪妻之恨,可是我辛辛苦苦創下的一片基業,卻完全毀于閣下之手……」韋明遠凜然道:「水道盟主之職,文兄本得自蕭盟主,再說在下並未迫令文兄離開水道……」

  文抄侯恨聲道:「你沒有出來之時,水道威震天下,被你那一鬧,我有何面目立足於江湖,這種仇恨難道還不夠深。」

  韋明遠喟然一歎道:「說來說去,還是名心作崇。」

  文抄侯道:「當然了,數十年埋首荒山,誰願意默默以終的,你要是不為名,幹嗎要組織天龍派。」

  韋明遠淡淡一笑,不予置答。

  一旁的天心卻忍不住道:「阿彌陀佛,文施主此言錯了,韋大俠仁心俠懷,組織天龍派只是為整飭武林,使宵小知所警惕,若說是為名,則韋大俠不當掌門人,又何嘗不是名揚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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