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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韋明遠很感興趣地道:「什麼問題呢?」

  蕭環道:「若是白沖天真能死而為祟,則在他手下,屈死的多少冤魂,也應該陰魂不散去找他算帳才對,怎會容得他肆無忌憚地找活人麻煩呢?」

  韋明遠略一思索才回答道:「我記得曾在一本書上看過說,人死後並不一定都能成祟,只有一部份人生具戾氣,死於非命,戾氣不散,才可以起而為祟,白沖天生為凶人,可能剛好符合書上所說的那種情形。」

  蕭環笑道:「有道理,精魂可以隨戾氣不散,難道武功也可以隨戾氣而保留嗎?」

  韋明遠想了一下道:「對啊!所謂內功勁力,不過是人體內潛力的發揮而已,人死了,軀殼腐爛了,那種潛力也消失了,可是昨夜白沖天說話時內氣充足,仿佛功力極厚……」

  蕭環點頭道:「這就是我心中始終存疑的原因。」

  韋明遠歎道:「昨夜之事若說是人為,則地底傳音,役使朽骨,這人的能為簡直是難以想像,我不信世上有這種能人。」

  蕭環道:「你在未見東方未明之前,可曾想到世上有這種巧匠,未到玄真宮時,可曾知道世上有比你更強的高手?」

  韋明遠道:「武技上我深信天外有天之說,手藝上我的確未曾想到有人能奪造化之巧。」

  蕭環道:「世界上只要有一件你想不到的事,就可能有更多未知之事。」

  韋明遠想了一下道:「權當昨夜是人吧,他又是誰呢,總不會是白沖天未死吧?」

  蕭環道:「白沖天是死定了,此人既冒白沖天的鬼魂,一定是你的舊識。」

  韋明遠在心中將所有的熟人,無論敵友,都回憶了一遍,搖頭道:「我實在想不出這人是誰?」

  語畢猶自作苦思之狀。

  蕭環笑道:「想不到是人,還不如權定把他當做鬼吧,反正他絕不會放過你的,是人是鬼,總有水落石出之日。」

  韋明遠突然想起一事,愁苦著臉道:「假若真像他所說,每天給我這樣來一次,就是不被他逼死,也會逼瘋。」

  蕭環聞言,倒是默然了,等了半天才道:「假若他確是鬼的話,聲氣感應,無遠勿屆,躲都躲不了,若他是人的話,倒是有個法子預防。」

  韋明遠精神一振,急問道:「什麼法子?」

  蕭環道:「人總不可能達到通天徹地的境界,因此地底傳音,可能早有安排了。」

  韋明遠插嘴驚問道:「你是說他先在地中挖好地穴,藏身其內?」

  蕭環笑道:「這人一切計畫均甚周密,他不會做這些落下痕跡的傻事,我想可能是傳音器具一類的設備。」

  韋明遠想了一下道:「這點我可以相信,托魂附骨,又作何解呢?」

  蕭環道:「川中排教的法師,能以符咒驅物,湘西有趕屍人,能以法術驅得死屍行走,這些你應該是相信的?」

  韋明遠道:「可是這骷髏身上並未有符咒的痕跡……」

  蕭環微笑道:「這只能怪你昨夜那一劍用的勁道太大,將屍首都劈得粉碎,否則總該有些蛛絲馬跡可循的。」

  韋明遠聞言立刻蹲在地下,用手翻弄那一堆碎骨,想找出個究竟。

  蕭環道:「別找了,我已經看過,有幾片的碎骨上附著淡淡的黑跡,假如我的想法不錯,那應該就是驅骨的符咒,只可惜被你砍得四分五裂,不然仔細研究一下,定可以多得一種學問了。」

  韋明遠找了一下,果如她所言,立起身來,微微一歎道:「師妹蘭心蕙質,察微知著,現在我倒真的相信你的話了。」

  蕭環淺笑道:「你別捧我太高了,其實我已在後悔昨夜太沒有心計,一時也被他唬住了,否則我當時就可以逼出他的原形。」

  韋明遠急道:「師妹還有什麼妙策?」

  蕭環笑道:「此事應屬機密,言之無益,還須防隔牆有耳,反正到時自知。」

  韋明遠見她不肯說,倒也不肯勉強,將碎骨仍然拾起,送回塚中,再用土石將那裂縫補好,才與蕭環繼續上路。

  這次他們採用了蕭環的計畫,故意放棄原來的路線,寧可多跑一點路,改從別道而行,果然一夜過得很平穩。

  於是他深信前夜所見,一定由人假扮,不過對於這個假扮之人的身份,可又是費盡了心思,依然不得其果。

  行程匆匆,水陸兼程,愈接近天龍谷,韋明遠的情緒顯得愈激動。

  蕭環見狀笑道:「相思心如煎,近鄉情更怯,我知道你急於想見誰。」

  韋明遠微愕道:「誰?」

  蕭環道:「人間仙侶有幾,除了杜山主,誰配享受你堅貞不渝的愛情。」

  韋明遠臉上微紅道:「是的!我的確想一步趕到那兒,看她一眼,然後我才有心情去做其他的事。」

  蕭環微微的一歎道:「你們的感情已讓人引不起嫉妒,也不會有人敢冀圖分沾,去吧!天龍谷外鬍子玉原先的小酒樓,現已改為迎賓小築,銀衣輕紗,她已為你不知灑了多少情淚,你們先去敘敘離情,我去向別人報佳音吧。」

  此時他們已駐身在天龍谷外不遠燈火隱約可見,刁鬥金拆,聲勢頗為赫然。

  韋明遠略為擔心地問道:「她真的還在那兒,沒有回梵淨山去嗎?」

  蕭環鬱鬱地一笑道:「你放心吧!不得你生死的確訊,她是不會離開的。」

  說完身子一縱,像一隻矯捷的夜鶴,衝破夜色去了。

  韋明遠直到她的身影瞧不清了,才懷著一種莫名的心情,輕躡腳步直朝那煜影搖曳的小樓而來。

  「曾記關中別,又是客裡身,
  思君君不見,夜夜夢魂驚。
  怕見壟上月,愁滿花下影!
  山盟應猶在,海誓再難憑。
  寄語堂前燕,莫作比翼行!
  淒淒風還位,瀟瀟雨愁心。
  君去一何遠,渺渺絕來音;
  相期共生死,奈何君先行,
  泉下若有路,為我暫一停。
  但得魂相守,何論幽與冥……」

  聲調悽楚,若子規啼血,哀猿夜鳴!

  韋明遠聽得心中如受刀紮,如被火焚,忍不住飄身向前,騰空一躍,一恍眼就上了樓頭。

  杜素瓊一身白衣,花容憔悴,頰上淚痕未幹。

  韋明遠握住了她的玉臂,細紗輕薄,掌心中可以感到初涼的夜意,激動地道:「瓊妹!這一陣可苦了你了。」

  杜素瓊努力地眨了幾下眼睛,把睫上的淚珠擠落,望著韋明遠,直到看清楚了他,才展顏笑道:「明遠!果然是你,我相信你不會死的,可是等了你那麼久,我幾乎忍不住要做傻事,想到另外一個地方去找你去了。」

  韋明遠感動心脾,把她拉得更近一點道:「瓊妹你怎麼那樣傻呢?你真要那麼做了,豈不是害苦了我。」

  杜素瓊搖搖頭道:「不會的!我等不到你的確訊,我不會那樣做的,雖然塵世已一無所戀,但是只要你活著,我仍有生存的勇氣。」

  韋明遠激動地道:「瓊妹!別這麼說,你還有孩子,還有梵淨山上的責任,只為我一個人,你太不值得,浮生也許無足戀,活著總比死好。」

  杜素瓊笑道:「孩子已經大了,梵淨山主之位我更無所戀棧,女人沒有男人那麼大的雄心,我只要有一份滿足感情,就可以撒手西歸了……」

  韋明遠突然覺得眼前一陣模糊,那是淚水充滿了眼眶,激動地道:「瓊妹!讓我們走吧,離開這兒。」

  杜素瓊微異道:「到哪兒去?」

  韋明遠道:「隨便到哪兒,只要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讓我們放棄武功,忘去一切,兩個人廝守著過這一輩子……」

  杜素瓊驚然動容道:「你是在向我求親嗎?」

  韋明遠堅定地道:「是的!我們曾經以各種方式表達過自己的感情了,可是我從未向你求過婚,現在我誠意地向你請求,求你嫁給我。」

  杜素瓊格格一笑道:「使君本有婦,羅敷亦有夫。」

  韋明遠道:「你不會承認任共棄是你的丈夫的,至於蘭妹,我想她會諒解的。」

  杜素瓊道:「你新任天龍幫主……」

  韋明遠決然道:「這幫主與你的山主一樣,任之已非本意,古時有許多皇帝為情能輕江山,我又豈在乎這一點呢?」

  杜素瓊苦笑著道:「還有所落的千載的駡名。」

  韋明遠莊重地道:「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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